梁玉瑶攥住了徐志穹的手,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且看着那泪珠,徐志穹感知到了梁玉瑶的意识。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这眼泪早就想流下来,可梁玉瑶一直忍着。
她是大宣的使者,她是大宣的玉瑶公主和内史令。
她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夜郎人,如果有,这眼泪绝对不能让他们看见。
徐志穹问林倩娘:“录王来时,身边带了多少人?”
林倩娘回忆道:“门前留下了近百人的仪仗,余将军当时集结了武威军,双方一直在门外对峙,跟着录王进门的,倒是只有几名侍卫。”
“公主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么?”
“有四名青衣使,还有四名红衣使,提灯郎、阴阳师和儒家修者也在院子里戒备。”
阴阳师也在。
“童大哥在么?”
“在,他就在正厅旁边蹲守。”
徐志穹去找童青秋,童青秋正在查阅医书。
他知道梁玉瑶的状况,可诊过脉象,却束手无策。
“公主的脉象一片混乱,我也不知该下哪剂药。”
红衣使庞佳芬在旁哭道:“童大哥,我求你救救殿下,我就是个废物,一直守在殿下身边,却也没把殿下护住,殿下若是有个闪失,我也不想活了。”
徐志穹问庞佳芬:“你自始至终守在公主身边?”
庞佳芬点点头。
“那录王都对公主说过些什么?”
“那老东西一见面时,就斥责公主不懂礼法,公主也没让着他,当面说宣人不循千乘的礼法,
他和公主争执起来,林姑娘口才厉害,呛了那老东西两句,那老东西恼火了,说话愈发放肆,
公主吩咐林姑娘去找你,等林姑娘走后没多久,公主突然不作声,且任凭那老东西教训,等老东西走了,公主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倩娘走后,录王对梁玉瑶用了术法。
也可能不是他用的术法,是他部下用的。
徐志穹又问;“除了礼法,可还记得那录王说过些什么?”
庞佳芬回忆片刻道:“从头到尾都是说礼法,且说公主是个女子,就没有资格出使千乘国,到了千乘国,就应该入乡随俗,守千乘国的规矩,他说见了他们神君必须要行跪礼,还说……”
庞佳芬又思索片刻,想起了一件事:“他临走时说过,三日后他还要再来,让公主好生反省,学会了尊卑长幼之分,再与他商议国事。”
三日后再来。
“他这是等着三日后,让我们跪地求他。”
徐志穹问童青秋:“你觉得他是用了毒,还是用了法阵?”
童青秋神色凝重道:“兄弟,这次哥哥我是真不中用了,她那症状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中了法阵,我在脉象之中看不出毒性,也看不出气机走向,若是韩师兄来了,或许能有办法。”
徐志穹不敢耽搁,借罚恶司乘风楼,直接回了京城,在阴阳司找到韩辰,说了事情的原委。
韩辰召集一众阴阳师,布置好了法阵,千乘国玉瑶宫里的阴阳师,同步做好了法阵,两边法阵呼应,韩辰和陶花媛一并来到了玉瑶宫。
韩辰给梁玉瑶诊脉,一直诊了半个时辰,汗水一颗一颗钻出了额头。
脉象太乱了,乱到连韩辰都看不出个端倪。
“这绝对不是中毒,”韩辰得到了一个结论,“是不是法阵,却还难说。”
阴阳司里,最擅长法阵的自然是桃儿,陶花媛让旁人暂且退下,解剥了梁玉瑶的衣衫,将一片桃花瓣洒下。
花瓣分布在梁玉瑶身上,又等了一个时辰,花瓣原模原样留在原处,没有一片动过。
陶花媛叫来徐志穹道:“以我所学,她身上没有法阵。”
没有法阵,又没中毒,这到底是何缘故?
陶花媛道:“许是手段过于奇异,我无法分辨。”
奇异。
谁懂得奇异的法阵?
徐志穹找来了杨武,他道门本就奇异,上古法阵又学过无数,徐志穹身边,懂得最多奇异手段的就是他。
杨武让纯阴之气包裹住梁玉瑶,这方法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因阴气蚀体,伤了梁玉瑶的性命。
好在杨武很有分寸,过了一刻,杨武收回阴气,摇摇头道:“如果那录王用的是阴阳法阵,只要有一点阳气流动,我都能感知的到,
可公主经脉之中没有阳气游走,这法阵,我分辨不出来。”
陶花媛道:“若是我和杨武都分辨不出来,恐怕只能找师尊了。”
师尊?
太卜?
上哪找太卜去?
太卜现在不知道在哪座星宫里蹲着。
徐志穹又去了罚恶司,众人这厢苦等一夜,想不出办法。
次日天明,徐志穹回来了,没带人回来,只带了一幅画来。
他把画挂在正厅之中,画卷之上是一座茶楼,挂了片刻,茶楼大门打开,李沙白从画卷之中走了出来。
论阴阳修为,和太卜最为接近的,就是李沙白。
而且李沙白活了上千年,见多识广,应该能看出症结所在。
他先给公主诊脉,在脉象之中似乎看出了些头绪。
他对徐志穹低声耳语道:“无关人等,不得靠近公主,不可对公主用药,更不可使用术法,可喂她少许饮食,等我回来。”
李沙白钻回了画里,徐志穹先去了趟神机司,且说身体不适,告假两天,把日常事务交给两名副枢首处置。
吕作庆和葛君信很是关切,劝枢首大人千万保重身体。
等枢首大人走后,两人相视一笑。
吕作庆道:“病了?我看是吓得!”
葛君信道:“死了三十四个人,且看他如何把这窟窿堵上。”
吕作庆摇头道:“那三十四个人,他有的是办法应付,可这魅妖的事情他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