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敦信才进去,李弘就带着李思出了行宫,云初见他不敢直视自己,就把李思打发去找虞修容他们了,把他拉进帐篷道:“不要胡思乱想,任何付出只要与收获相等,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个人在大潮之中的荣辱微不足道。”
李弘道:“弟子知晓了。”
云初又指着天街尽头道:“祭台在玉皇顶,明日便见分晓。”
李弘点点头道:“明日日出祭天,我为亚献。”
温柔笑道:“太子以何物为献?”
李弘伸出手臂道:“吾以吾血荐轩辕。”
狄仁杰高声道:“善!”
云初笑道:“可惜,此时不宜饮酒。”
太子李弘道:“无需饮酒。”
说罢,就连李承修也跟着一起大笑。
被人抬上来的李绩站在远处,透过帐篷大开的门,见李承修正在为云初几人侍茶,还非常高兴的样子,就点点头,对一同被抬上山的许敬宗道:“老朽如何比少年?”
许敬宗道:“你高我一筹。”
李绩笑道:“勋贵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石牛,石马,石翁仲才是我辈归宿。”
许敬宗道:“你不准备配享宗庙了?”
李绩道:“老夫若是死,不是马革裹尸,便是投身怒海,若有一日你来海边,见大海怒涛翻滚,便是老夫来见你了。”
许敬宗道:“如此,必以美酒相待。”
说罢,两人竟然一起哈哈大笑,多年恩怨,竟似乎在这一笑中一扫而空。
行宫中,李治摊开一卷粗大的卷轴,找寻到温柔,狄仁杰的名字,提起朱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合上卷轴,瞅着窗外的天空沉吟不语。
武媚道:“子爵变县侯啊,他们过于年轻,以后除爵不易。”
李治道:“云初公然为此二人请封,朕给他这个颜面。”
武媚道:“就因为两首诗?”
李治摇头道:“只因为他们先他人一步登山。”
武媚道:“孤臣确实需要助力。”
李治冷笑一声道:“看吧,明日之后,天下将大不同。”
武媚叹息一声道:“他们准备去倭国了,陛下真的舍得?”
李治道:“他们不会离开大唐的,只是选一些子侄去经略倭国,只会把家财放在倭国,也就是给他们留下一条根苗。
指望一群再无雄心壮志的老朽去倭国那个穷蹙之地重新开辟天地,他们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指望一群膏粱子弟去开拓新世界,他们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大唐勋贵中,不是没有可以抛开一身的锦绣去开天辟地之人,可惜,他们以大唐为故乡不愿意去。
这些人在大唐同殿为臣都做不到生死与共,指望他们到了那座岛上就能齐心合力的办成大事?
你且看着,他们拿下倭国不难,等拿下倭国之日,便是他们生死鏖战之时。
他们还忘记了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算远在倭国又如何,只要朕愿意,派一偏师就足以毁天灭地。”
武媚轻声道:“以后呢?”
李治道:“你我且冷眼观天下便是了。”
武媚道:“如此,大唐才算是真正进入了修养生息的时候了。”
李治道:“云初说的对极了,只要朕的百姓开始富裕起来,任何牛鬼蛇神将不再能蛊惑他们的心神,从此甘于我食我粟,天下再无纷争。”
武媚叹息一声道:“我食我粟,何等的艰难也。”
李治道:“说到底,不过是整顿吏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罢了,所有古往今来的帝王都知晓这个道理,可是呢,能彻底做到这一点的帝王又有几人呢?
朕奋大唐三世之余烈,策长鞭而驭宇内,今日终于有此局面,不试试的话岂不是对不起我大唐的列祖列宗。”
武媚起身整肃衣裳,拜倒在李治脚下插手道:“陛下有此雄心壮志,臣妾为陛下贺。”
李治志得意满,仰头看天,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慷慨豪迈之意。
人心宽了,看啥事其实都会变得简单,相对的,看事情也不会再柔肠百结,只会鞭辟入里的直击中心,也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强大而直接。
只可惜,今晚泰山无月,想要月亮必须等待两日以后,才能得见峨嵋月,倒是罡风不绝,却无尘,只是冰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