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抹掉眼角的泪花道:“云氏是诚信人家,家主在最落魄的时候都不肯贪西域伙伴的钱,既然家里已经把棉被的秘方卖了,自然不会做出违背信誉的事情。”
李弘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强行压抑着怒火道:“师娘在哪里?”
说完话,也不等崔氏回答,就大踏步地朝后宅走去。
路过花厅,本已经走出去七八步了,又倒退着走回来,指着花厅左手的一个空空的木头墩子冲着跟过来的崔氏道:“这盆大迎春哪里去了?”
崔氏低垂着头道:“卖了。”
“卖了?这是师父亲自侍弄的一盆花,你们就给卖了?”
崔氏还是低着头道:“二十贯呢。”
李弘咬着牙闷哼一声,就快步穿过月亮门径直进了后宅。
果不其然。
以前繁花似锦的内宅花路,如今不但不见了棚子,就连棚子里面的各种奇花异草也不见了踪影。
不等李弘发问,崔氏连忙道:“夫人说每年烧地龙养这些花就要耗费五十贯钱,太耗费了,有这五十贯钱,够贫民小户人家吃几年的,索性就全部发卖了。”
“家里还卖了啥?”李弘觉得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很恐怖。
“除过家仆,该卖的全卖了,如果不是这所宅子还需要住人,夫人连这座宅子都要卖。”
李弘无力的道:“何至于此啊……”
崔氏道:“夫人说家主几十年来未曾负人,这一次有负于人实属无奈,就算云氏填补不起这个窟窿,至少,云氏也不敢再吃这碗富贵饭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看见虞修容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盈盈的对李弘道:“太子来了,进屋说话,如今的花房可没有暖气让你享受。”
李弘瞅着身着一套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裙,头上还包着一个青布手帕,手里拿着一团棉花的虞修容,一时间鼻子堵塞的厉害,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被他生生地吞咽下去了。
只是随着虞修容,进入了后宅大厅。
后宅大厅里跟前院一样,也是人满为患,也是人人手里抓着一大团棉花挑籽呢。
太子进来,屋子里的仆妇们也就出去了,虞修容上下打量一下李弘笑道:“又长高了一些,再有一寸就与你师父一般高了。”
李弘颓然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对虞修容道:“师娘,何至于此?”
虞修容板着脸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什么是诚信为本吗?”
李弘插手施礼道:“教过。”
虞修容缓缓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认真的道:“既然教过,你为何还会发问呢?”
李弘道:“这并非是师父的错。”
虞修容道:“不是他的错吗?流水牌子是你师父亲手树立起来的,根基便是诚信为本,如今诚信不在,流水牌子倒塌本就是预料中的事情。
那么大的一笔钱,就那么毫无保障的堆放在钱库里,任由谁都能从那里拿钱。
世人都说这是雍王贤的错,如果没有了诚信,在我看来就算没有雍王贤,以后也会有什么蜀王,吴王,赵王,甚至还有你这个太子弘来捅出这个大窟窿。
你师父做事不周,害的全天下商贾一起倒霉,这就是他的错。
我是一个没用的妇人,弥补不了这个天大的窟窿,只能竭尽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就这,我一想到是你师父害的那么多人衣食无着,我就夜不能寐心中愧疚。
你身为他的弟子,而今还有脸说出这不是他的错。
我且问你,不是他的错,又能是谁的错呢?”
李弘老老实实的跪坐在蒲团上听着虞修容的教诲,只是把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亲手捏死李贤。
李思端着一个红漆木头饭盘走进来,放在云瑾搬来的一张矮几上。
虞修容叹息一声道:“你还没有用饭呢,先吃饭,再去忙你的事情。”
李弘抬头看看自己那个一向喜欢把自己脑袋当名贵首饰展览板妹子,如今,她的头上只有一朵巨大的绢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只是这朵绢花太大了,导致她的脑袋看起来也比平日里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