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海道:”陛下三番五次的下旨,要他安静一些。”
云初点点头,就扯下兜帽继续冒雨赶路。
翻过秦岭之后,如果不改到向西,继续前行就到了涪陵,也就是渝州,不过,此时的渝州重要性远不如奉节都督府与涪陵郡。
如今的渝州天气温暖盛产荔枝,从西乡到涪陵这一段路现在无名,再过八九十年之后,这条路就该叫做荔枝路,就是那条专门给杨玉环送荔枝的一条路。
没错,杨玉环喜欢吃的荔枝产于蜀中,并非岭南。
云初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涪陵王不来找他的麻烦,他自然也不会闲的没事跑几百里路去涪陵找他的麻烦。
虽然大军走的是子午道,早云初他们三天出发的各路商队走的确实褒斜道,按照时间来算的话,长安商队此时应该已经抵达了汉中。
准确的说,云初此次进入西南,是一次实验性质的规模宏大的民族大融合,真正能让西南的那些蛮族们臣服的决定因素是肚子,而不是脑袋。
野蛮人的脑袋都不怎么灵光,这是一定的,但是他们饥饿的肚子却能代替大脑做出很多的决定,云初这一次去西南真正征伐的是他们的肚皮,而不是脑袋。
所以,无数的货物,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翻越过秦岭之后,就是一路的下坡,这对疲惫的大军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于是,行军速度也就逐渐加快了。
前军已经看到了稀稀疏疏的民居,不过,大军过来的时候,民居里一个人都看不见,倒是在远处的山上,能看到一些贼头贼脑的家伙。
房子都是简陋的竹楼,竹楼下的猪不见踪影,斥候们搜索了很多村寨,最终找到了几个年迈的只剩下一口气的老家伙,问啥都说不知道。
来自长安的斥候们生怕这些老家们被吓死,免得说不清楚,就把自己怀里的干粮给老家伙们留下了。
“明明没牙,啃锅盔却啃的像狼一样。”
因为没了负重,李承修就去充当了一阵子的斥候,回来颇有感慨的道。
云瑾皱眉道:”他们很穷吗?”
李承修道:“把那个吗字去掉,他们就是很穷,当年我去西南作战的时候,还以为最穷的是那些蛮人,没想到这地方就跟长安隔着一座秦岭,就他娘的穷成这样,告诉你吧,有两个老汉干脆就没有裤子,腰间绑着一张破兽皮,比蛮人还要像蛮人。”
云瑾道:“好,下一次出斥候的军务,我也去。”
正在闭着眼睛打瞌睡的温欢勉强睁开眼睛道:“那地方不适合你这样的人去看。”
云瑾道:“我们去河北道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穷人,我不是去看热闹的,而是想实际看看人到底能承受怎样的贫穷,依旧能坚持活下去,而不生反意。”
李思在一边道:“人穷了就该造反吗?”
云瑾道:“阿耶说过,人要是劳苦一生,还能穷到极致,那就一定是世道出现了问题,如果还不知道去当贼寇,山贼打家劫舍,或者揭竿造反,那就活该被饿死。”
李思道:“这话我听着怎么不对劲啊。”
温欢在一边道:“先把你的身份从安定公主哪里撤退出来,重新回到云氏门徒的身份上,这句话就很容易理解了。”
李思道:“造反要死人的。”
狄光嗣道:“死掉一大批人之后,剩下的人就能吃饱了,这也是师父在讲授王朝周期律的时候讲过的话,你不会忘记了吧?“
李思挠挠自己的额头道:“我不喜欢这些课业。”
云瑾道:“我们来西南,其实就是来上实践课的,所以啊,有必要实地看看,实地感触一番,看看他们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这很重要啊。”
李思道:“反正我不喜欢,你们一定要带程家六兄弟去,遇到危险让他们上,逃跑的时候让他们断个后啥的,我觉得挺管用的。”
云初大军的军纪是出了名的严苛,长安府兵们对此都有耳闻,所以,大军过处,虽然达不到秋毫无犯的程度,对道路两边的百姓也算和蔼。
虽然树上成熟的橘子啥的难以保住,至少被老百姓们抱在怀里的鸡,还没有人去抢夺。
云瑾一行人身为斥候,所以没有走大路,而是散开了钻进了道路两边的村子,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伏兵。
绿水环绕,苍松翠柏郁郁葱葱,胡乱的散落着十几幢竹楼,村子的模样确实美的不像话。
只是看到那些黑乎乎的人之后,环境带来的所有美感就在一瞬间消失了。
温柔瞅着一个脏的几乎没眼看的小娃子对云瑾道:“河北道缺水,那里的人不洗澡可以理解,这里的人不缺水,看样子也不缺柴,为啥不知道把自己洗干净呢?”
云瑾道:“我觉得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今天就要找出这个原因。”
狄光嗣朝四周看了一眼道:“那里有一座很大的竹楼,竹楼上还有瓦片,门楣上还涂了漆。”
李承修瞅一眼道:“一家富户罢了。”
云瑾看了好一阵子才到:“不对,这一家跟周围的所有人家都不同。”
李承修道:“哪里不同?”
云瑾道:“这一家的富裕程度高于其余人家百倍以上,这里距离周边城市很远,堪称是一个山窝子,周围没有工坊,也看不出有矿藏的样子,所以,我很想知道这一户人家到底是怎么富裕到这个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