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自己就穿了一条短裤,站在一道不大的瀑布下,任由狂暴的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何景雄则老老实实的躺在一个浅浅的水潭里,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愣神。
等云初从瀑布下出来,也躺在水潭里的时候,何景雄道:“某家真的有那么一刻认为大帅的心肠就是铁石做的。”
水潭里有很多几乎透明的小鱼,在阳光下快速的游来游去,不过,最后这些小鱼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了云初跟何景雄的双脚上,片刻功夫,四只脚的周围都是无知的小鱼,且正在用嘴轻轻的啮咬两人的脚丫子。
“伱脚上的鱼比我脚上的多。”何景雄幽幽的道。
云初道:“那是因为我脚上的饵料比你脚上的多。”
“如果换成长牙的鱼咬你的脚,你就没这么自在了吧?”何景雄妄图用鱼说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
云初享受着小鱼撕咬脚皮带来的酥痒感,小声道:“长牙的鱼指的是谁,皇后,还是太子?”
何景雄道:“其实,谁真正执掌大权,对我们这些臣子来说都差别不大,就算太子是大帅一手培育出来的也别无二致。
我大唐至今已经传了三代,三代皆为雄主,如若太子接手,我大唐将会出现接连四代都是雄主的状况,雄主,雄主,有了雄主我辈臣子就只能是任人驾驭的牛马,任人宰割的猪羊。
所以,某家认为,太子并非是大唐之主的最好人选。”
云初面不改色的道:“皇后?皇后掌权之后,本帅能领着全家去儋州钓鱼,或者去北海牧羊,可能都是最好的下场了。”
何景雄道:“牝鸡司晨断然不可取,我们以为的最好君主是雍王贤,雍王以前或许还有一些书生意气,现在有了很大的变化,如果,雍王贤能够登基,我等就能重整相权,以大帅之才,之能,必然为吾辈宰相的第一人选。”
云初道:“我当宰相自然是够格的,但是呢,你们把雍王贤推出来当靶子,未免过于无耻了,说吧,你们真正看重的人是皇子显,还是皇子旦?”
何景雄道:“皇子显,他天性懦弱。”
云初叹口气道:“你还没有说,上面有一个懦弱的皇帝,我们这群新的世家,就有了坐大的机会,你们的建议挺好的,这么说下去,我很快就会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资格了。
不过,何景雄啊,你想过没有,百姓怎么办?”
何景雄道:“天下在世家中流转不休,与天下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云初想了片刻道:“你这一次来西南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游说我的?”
何景雄道:“想要来说服你的人很多,真正有胆量来的只有某家一个。”
云初笑道:“我若说,我对皇权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句话你信吗?”
何景雄道:“就是因为相信,我才来,若是大帅有这个心,我是万万不敢来的,大帅,皇权必须受到钳制,必须受到削弱,否则我等永无宁日。”
“人品!”云初笑吟吟地看着何景雄,笑得很是灿烂,但是,何景雄看到云初的笑容之后,一股寒意却油然而生。
“人品?什么人品?”
“我能确定太子李弘的人品是过关的,断然不会干出戕害大唐百姓的事情,百姓在他的治下,至少会得到基本公正的律法,基本平等的税赋,基本的安全保障,基本上能吃饱。
我不能确定你们的人品,我甚至非常怀疑你们的人品,准备削弱皇帝之后,就开始食人自肥。
而那些被你们吃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孱弱无力的百姓。
何景雄说真的,本帅本是山涧猛虎,不喜食麋鹿猪羊,只喜欢吃豺狼虎豹,你如今邀请我一起去吃孱弱的如同麋鹿猪羊一样的百姓,某家羞与尔等为伍。”
说罢,就单手按住何景雄的脑袋凶狠的按进水里。
何景雄的身体在水潭中剧烈的挣扎,惊散了正在啃咬脚丫子的游鱼,甚至将水潭里的沙子也翻搅上来,原本清亮亮的潭水,顿时一片浑浊。
云初手上稍微用一下力,就把何景雄的脑袋按进沙子里,何景雄挣扎的更加用力了,双手死死的抓着云初钢铁一般坚硬的胳膊,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云初的掌握。
何景雄初来的时候,云初还以为这家伙是皇帝的人,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他这个剑南道行军大总管的。
后来发现不是,皇帝现在对他这个人来说已经摆烂了,只求他云初不会在他死之前搞事情就好。
云初又觉得这个家伙好像是皇后的人,这一次过来是为了说服他投靠皇后的,转眼一想,也不对,皇后对他估计早就死心了,不会来干这种蠢事的。
现在他知晓了,这家伙就是一个单纯的朝臣,一个想要从皇帝那里拿到更大权力的传统世家朝臣。
就是那种最喜欢把年幼无知的小孩送上皇位的那种朝臣!
这种人最可恶了,他们选皇帝从来不选能干的,只选好掌控的。
以前,云初想死了都想不明白武媚为何能当上皇帝,现在他知道了,这群王八蛋才是武媚能称帝的最大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