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言官们也上了十七道弹劾文书,在朝堂上宣读的时候慷慨义气,似乎我万年县县衙里已经是蛇鼠一窝。
可惜,弹章上了两台阁,就杳无音讯了,朝堂上的宰相们对此事不闻不问,陛下那里更是没有任何动静。
既然县丞认为我等有罪,不妨也上奏疏——哦,县尊上奏疏如同吃菜,县丞如今还没有资格上奏疏。
下官建议县丞可以再去大理寺告发,还可以去吏部衙门上告。
如果县丞两样都不想选,那就闭上嘴,安静的等县尊回来之后,看县尊如何发落。”
“尔等目无尊上,意欲架空本官?”
刘户曹笑道:“都是县尊的意思,县丞莫要吓坏下官,再等等吧,开春之时,县尊就会回来,到时候县尊一定会给县丞一个交代。”
谢荣恨恨的看了刘户曹一眼道:“某家不信,这长安城是尔等鼠辈横行之地。”
刘户曹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再一次拿出被张华丢弃的资产损益表拍在谢荣的面前道:“看不懂吧?要不要下官给县丞解说一番?
就在显庆四年,万年县开渠六百里,旱田改造水田十一万亩,开荒山一万四千亩,新得果林三千一百亩,种造纸用新竹田四万亩,新开作坊一千一百六十一家,收商税一百三十一万贯,租佣调年初之时便已经全部收讫。
新开蒙学二十七所,扩展悯孤院房屋三百六十一间,与水部合作,修整河渠八十里,与工部合作,修整道路两百一十三里。
不良人,武侯铺,一负责万年县治安,而显庆四年,万年县不法事仅有一百十一宗,处理八十七宗,余者自洽。
武侯铺日夜观望巡逻,打更,颇为尽心,显庆四年共发生火灾六起,其中一起为人为纵火,其余五宗皆为意外,六宗火灾未有一宗酿成大祸。
县丞也是当过县令的人,如此政绩,我们县尊就算跋扈一些,陛下也会容忍吧?
更不要说县尊为了拓宽长安商道,不辞劳苦的远赴西域,波斯,大食招商,听闻所招引之商队超过两万人。
这对长安来说将是一场新的挑战,只要我等安排好此次商会,定能给长安城带来更加丰厚的商税。
县丞如果是来万年县做事的,不妨参与进来,不出两年,县丞必定能得高升,如果,县丞来万年县是来坏事的,那就莫要怪罪我等视县丞如无物。”
谢荣从刘户曹官廨里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的厉害。
他知晓,一个地方官的真正底气便是来自于政绩,这虽然是明面上的,做不得准,但是,当政绩一旦辉煌耀眼到谁都无法掩盖的时候,这般好事一定会通天。
就算朝堂上的宰相们对这个地方官不满,也会因为他过人的政绩而对他容忍三分。
更何况云初这样的人本就手眼通天,只要是他的功劳,没有人能够掩盖的住。
朝廷任用官吏,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朝廷聚财,敛财,然后便是稳定天下,现如今,在这两道上,万年县都做的极为出色。
谢荣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确实小看了万年县,小看了云初,小看了这里的胥吏们。
谢荣回到冰冷的官廨里枯坐了半天,张华,曲佑两人过来商量对策的时候,也没有好的应对之法。
这个万年县的县令是云初,想要在任上人面胥吏,还需要云初发话,他们三人没有这个权力。
整座县衙里冷冰冰的只有他们三人的官廨,枯坐到中午的时候腹中饥饿,才想起官衙已经停了伙食,可是窗外食物香气缭绕,那是万年县的胥吏们自己掏钱派遣杂役从晋昌坊大食堂买来的美食。
三人中,以曲佑胆子最小,这些天他也听闻了一些关于云初的传说,在三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时候,小声道:“要不然算了?”
谢荣,张华两人都不做声。
他们两人都明白,如果通过正常手段对万年县县衙无可奈何的话,就只能动用一些手段了。
他们毕竟是万年县的官员,想要动一些手脚,还是能做到的。
一旦动用阴私手段,他们就要做好迎接人家用阴私手段对付他们的准备。
官场上的较量,与两军交战并无差别,没有只允许你害人,不允许人家反击的道理。
而较量一旦到了这个层次,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争斗了。
要不要过界,要不要结下死仇,这对谢荣跟张华来说都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家里之后,谢荣却发现自己一家人正守在街道边上等他回来,而他来长安置办的一些家具,家用,全部堆在路上。
不等谢荣发问,妻子就迎上来道:“房东把我们赶出来了,说是要涨房租,妾身给他补钱都不要。”
谢荣目眦欲裂,怒吼道:“不为人子,这个混账房东在哪里?”
夫人连忙拉住谢荣道:“夫君莫要发怒,房屋主人家乃是雁门郡公……”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