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杰拉尔那追逐了十年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都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为什么…”他低声说道,“会这样?”
“看来您终于想起来了啊,父亲。”永新指着自己那残缺不堪的脸,露出了微笑,“至于您问为什么…您真的不知道吗?这就是…代价啊。”
杰拉尔的瞳孔微微一凝:“代价?”
“您拥有了那只眼睛,那就应该很清楚‘代价’是什么吧?”永新轻轻的说道,“外人确实可以使用维萨斯的力量,但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您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先付出什么。您让我不要死,那我确实就不会死,但您说要回来救我,您的执念,您的记忆…”
他顿了顿。
“就只能作为代价被拿走了,然后永远的困在了那个您一直想要回到的地方。”
听永新这样说,杰拉尔攥着的拳头越来越紧了,拳背上的青筋一条条的爆出。
他在愤怒。
但愤怒的点,在于他自己。
他怎么能忘记?
他怎么能忘记?!
他怎么能忘记自己的使命,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儿子还在等待着他!
杰拉尔那巨大的心理波动自然也被白维所感受到了。
老实说,白维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永新身上的支配,竟然是杰拉尔给他的,而杰拉尔又因为支配的代价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准确的说,并不是记忆,而是灵魂,只不过那些记忆寄存在了灵魂上。
先前那突然向杰拉尔走来的灵体,白维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杰拉尔的那部分灵魂始终在污染之地徘徊,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走出,就像是外面的杰拉尔一直都找不到当年的真相一样。
但是现 在,这部分遗失的灵魂回来了。
如果白维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和他前天的那次“唤灵”有关,他让整个深渊都向天琴靠近了不少,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产生了影响。
杰拉尔的记忆和执念终于追上了他。
虽然白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他发现杰拉尔握剑的手,已经在颤抖了,明明在刚才,他挥剑斩向永新的时候,都是毫不犹豫的。
但白维也没有说什么,就只是看着。
在几个深呼吸后,杰拉尔才逐渐的将情绪平复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永新,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我就活了下来啊。”永新仍在笑着,“父亲,你知道支配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强大吗?”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自己的碎肉,而后展示给杰拉尔看。
“您应该知道长时间呆在污染之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永新说着,“我的血肉,筋骨,甚至大脑都在腐烂着,我原本应该像是那些永眠在污染地的先驱者一样,全身上下都溃散、腐烂,而后化为污染之地的一部分,但是您让我不许死,或者说支配让我不许死。所以它不断的强迫着我身体的各个部位,让它们恢复正常,然后…正常工作。”
他松开手,那血肉便立刻飞回到了那残缺的脸颊上,使得整张脸再一次趋于完整。
“这,就是支配。”永新轻轻的说道,“它不让我死,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东西能够让我死,污染地也不行,所以我活了下来,并且…最终回到了天琴。”
杰拉尔看着永新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永新又笑了:“父亲,您难道忘了,在污染之地,让人腐烂的可不仅仅只有身体啊。每一个迷失在污染之地的人,最开始腐烂的…不都是精神吗?”
杰拉尔心里一 “我的身体无法死去,但是我的精神…”永新用手指轻点着太阳穴,“始终在被攻击着,折磨着,那时的我都快要疯掉了,甚至恨不得立刻自杀,但…”
永新顿了顿,而后再次看向了杰拉尔。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您不让我死,那么我连杀死自己,都做不到。”
在永新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突然的发狠,直接“噗嗤”一声将手指插进了太阳穴里。
纯白的“血液”就这样溢了出来,但永新仍旧保持着微笑。
“就像是现在这样。”
这个画面有些诡异,有些惊悚。
但落在杰拉尔的眼里,就只有…心痛。
因为他太清楚永新所描述的那种感觉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智,仍然冷冷的看着永新:“这和你没有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永新轻轻的叹了口气:“您还不明白吗?父亲,在那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杰拉尔下意识的问道。
永新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的站了起来,向着杰拉尔摊开了双手,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新生。”
“新生?”
“是的,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活着了,这样的活着,就只能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永新淡淡的说道,“所以我渴望新生,我要舍弃这具早该腐烂的肉体,我要脱胎换骨,我要真正的…重生。而这些,天琴帮不了我,就只有逐新会,才能够帮我,所以我才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永新,我只想要重新的活一次,结束现在的痛苦。”
他顿了顿。
“所以父亲,您要阻止我吗?”
“当初是您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现在,您又要看着我,让我永远的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 吗?”
杰拉尔没有说话。
但即便是白维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