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把十天之后见面的事情跟娘子说了。
娘子沉吟半响道:“相公,小奴觉得你还是不要见他。”
李伴峰摇头道:“不见他,我怎么出去?”
娘子语气凝重道:“宝贝相公,咱们另想别的办法。”
红莲嘶嘶作响,似乎赞同唱机的说法。
洪莹冷哼一声道:“手上有破茧蛹的人,是什么成色你应该知晓,至于你自己什么本事,心里多少也有点分寸,倒是这十天的时间,给的确实挺长。”
李伴峰也很好奇,为什么对方要给他十天时间?
回到恩公寨,李伴峰让人加紧戒备,他怀疑那位圣人会趁着这十天时间突然出手,打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他也有同样的计划,想给这位圣人一个惊喜。
到了第二天,圣人没出现,他的弟子也没出现,倒是有几十人来投靠恩公寨。
他们的来由和其他人大同小异,都是受不了圣贤山的盘剥和圣人弟子的欺侮。
其中有一名女子受苦最重。
这人是个耕修,二十出头,名叫董巧琴。
她是外乡人,十三岁那年入了耕修道门,十五岁那年被拐进了敬德村,卖到了一户人家做媳妇。
到了十六岁和丈夫圆房,夫妻俩生了一双儿女。
虽然只是一层耕修,但董巧琴耕种、蚕桑、禽畜等各样手段都很精通,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到了二十岁,她丈夫顶撞了圣人弟子,连同一双儿女,被活活打死在村子里。
她当天正赶上去隔壁村子买蚕苗,侥幸捡了一条命。
等回到村子里,收到家破人亡的噩耗,董巧琴差点寻了短见。
从这以后,村民对她的态度变了。
原因没出在“短见”上,出在了“差点”上。
在敬德村的村民来看,董巧琴应该死,应该和丈夫孩子一块死。
她没死,就证明这里边有事情。
尤其是董巧琴的夫家,一口咬定董巧琴和圣人子弟有勾结,故意害死了她丈夫。
他们不敢找圣人弟子理论,把怒火都撒在了董巧琴身上。
整整两年时间,董巧琴的家产被抢光了,还受过数不清的欺凌和殴打。
先是夫家打她,再是敬德村的村民打她,接下来是周围村子的村民打他,就连圣人弟子都过来打她。
圣人弟子为什么也打她?
因为他觉得便宜没占到,名声倒被她给坏了,这个仇必须得报。
就在半個月前,董巧琴被一众村民围攻,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被抢了,人也被打的几天下不来床,日子实在没法过了,董巧琴进了山林投奔了恩公寨。
肖叶慈对这个苦命女子十分同情,还在自己的屋子里收拾出一张床,和她一起住。
董巧琴确实是个能干的女子,住下之后,她在山林边缘选了一块地,洒下了一袋快种,开始耕种。
这块地不小,董巧琴虽然有技法,但一个人也打理不过来,肖叶慈叫上不少山寨成员和她一起种地。
这群人都在村子里吃过苦,种地的手艺不在话下。
这袋子快种还非常特殊,比在海吃岭的种子要快得多,当天撒种,次日抽穗,第三天收粮食,而且收成相当不错。
肖叶慈十分欢喜,奖给了董巧琴三十块大洋,作为山寨中的重要一员,肖叶慈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董巧琴带上三十块大洋,到其他村子里买了不少家禽和牲口回来。
养鸡喂鸭,赶牛放羊,又过了三天,鸡圈鸭窝牲口棚,全都搭了起来。
董巧琴又去村里买了些蚕苗,采回来桑叶,搭了蚕舍,带着山寨里的女子们一起养蚕。
“这是好事的呀,是好事的呀…“肖叶慈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好事,可又觉得这事情似乎哪里不对。
董巧琴也觉得委屈:“肖姐姐,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肖叶慈说不上来,她去找了李伴峰:“恩公啊,我总觉得这位董姑娘不对劲的呀,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她不对劲。”
“她是不是那位圣人派来的?她的那些遭遇是不是她编出来骗我们的?”
李伴峰摇头道:“我去敬德村查过,她的遭遇都是真的。”
肖叶慈嗫嚅半晌道:“那既然是真的,就证明是我多心了。”
李伴峰还是摇头:“你没多心,她很可能是那位圣人派来的。”
肖叶慈一脸费解:“那我可就不懂了。”
李伴峰苦笑一声:“我也不懂,她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她还要替圣人做事?”
肖叶慈道:“我们还是把她赶走吧,恩公啊,你不方便出手,这事情交给我去做就好。”
李伴峰叹了口气:“你能怎么做?赶走了董巧琴,你跟其他人怎么说?
告诉他们种粮食是不对的?告诉他们抢粮食才是正途?”
肖叶慈无言以对。
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道:“在山寨里,除了我,每个人受过的苦都比伱们母女多,对吧?”
“是的呀,他们在这待的时间都比我们长。”
“你说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村子?”
“不,不晓得…”
“是先有圣人,还是先有了这些村子?”
“不晓得…”
“他们受了那么多苦,可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他们就能把受过的苦都忘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还是不晓得…”
肖叶慈确实不晓得,但她知道李伴峰没有说错,山寨里的人现在都想着踏实过日子,再让他们出去打劫,他们肯定不愿去。
李伴峰压低帽檐,起身道:“我明天要见圣人一面,你和你闺女先商量好,如果我找到了出路,你们愿不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