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机喊道:“死丫头!别为难自家人!”
“骁婉,这人可没这么简单!”洪莹要动真格的,“他用假搬之技,还能用这么久,你知道他修为有多高?”
洪莹挥刀要砍,放映机不擅长战斗,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随身居猛然一颤,洪莹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唱机冲进五房,把洪莹拽了出来。
“你个贱人,刚给你开了眼睛,就给我闯祸,我看你就是打得少,一会打二十板子,你自己数着!”
李伴峰到了北桥,在街边买了一套煎饼果子。
都说着黄土桥本地商人不善,李伴峰也做好了对方漫天要价的准备。
可这位摊煎饼的,面是好面,鸡蛋也新鲜,全程下来料给足,不掺假,一口下去,满嘴留香,一个煎饼果子,就收了两块钱。
这是个本分的生意人,李伴峰给了他一百元,问了些消息。
在北桥这,最大的煤窑老板姓胡,叫胡满春,桥头往东三百米,一座三层小楼,就是他家。
除了胡满春之外,还有宋士龙,唐冬生,岳思成…这些都是北桥的煤窑老板。
李伴峰先找胡满春,来到小楼门前,敲了敲房门,一名中年男子,穿着白衬衫,留着八字胡,梳着大背头,打开了房门。
“您找哪位?”
“我找胡掌柜。”
男子盯着李伴峰打量一番,回答道:“我就是胡满春,您有何贵干?”
李伴峰道:“我来买煤。”
男子赶紧把门口让出来,一伸手道:“您里边请。”
不对呀。
黄土桥最大的煤窑老板,在李伴峰的概念里,应该也是黄土桥的第一恶霸。
可这位从态度和气质上来看,跟恶霸完全不沾边。
而且他家怎么连个护院都没有?
进了客厅,屋子里的陈设很古朴,一张桌子,两条长椅,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胡满春吩咐人上茶,一个老太太提着茶壶,一人倒了一杯,这茶水就算上了。
李伴峰不像到了煤窑老板家里,倒像是到了冯记杂货铺。
胡满春道:“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道:“姓李,绿水城来的,想在黄土桥买点煤,听说黄土桥是胡掌柜主事,先来问问价钱。”
“这可不敢当,我就是做点小本买卖,李老板,咱们把话说在前边,看您这身穿戴不像是一般人,您要做大笔生意,我这没有,您要是买点散煤,我至多能给您倒腾出一两车皮。”
“少点吧?”
“让您见笑了,我就这么大本事,再多我是真供不上,但我们这价钱便宜,比黑石坡低两成,只是运费我们没办法,得您自己出。”
说完,胡满春叫人拿来了煤样子,不同成色的煤,不一样的价钱。
李伴峰要了两车上等烟煤,当即和胡满春立了契据,明天晚上送到火车站。
李伴峰准备先给一半定钱,胡满春摆摆手道:“咱们黄土桥做生意,信得过的契书,不用定钱,火车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李伴峰要走,胡满春起身挽留:“李老板,要是不嫌弃,今晚在我这吃顿便饭,我让刘妈做点好的。”
“不必客气了,晚上我另有安排。”
“街对面的小秦姑娘,曲儿唱得好,我把她叫过来,让她给您唱一段,陪您喝两盅?”
“胡老板,改日再聊,我真有急事。”
“那您把茶喝了再走。”
李伴峰也没喝茶,离开了胡满春的小楼。
这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貌似自己之前判断有误。
可如果黄土桥的生意人都像他这么老实,还至于破败成这样?
这个胡满春可能知道我来了,故意装样子给我看。
我这身装束也太容易辨认,得回去换一身衣服。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洪莹热切的迎了上来:“七郎,你回来了。”
李伴峰冲着洪莹笑了笑:“回来了。”
“七郎,你,你呀,你这个,长得也不怎么俊呀…”
李伴峰冲着唱机笑了笑:“给我往死里打!”
唱机摁住洪莹开打,洪莹喊道:“长得不俊,还不让说么?这也要打!”
李伴峰拿出了钟摆,让她给换个妆容。
钟摆问道:“主人,您要什么样的妆容?”
李伴峰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洪莹揉着桃子道:“七郎,你那架放映机可不简单,他是咱们这道门的高手,修为可能在我之上。”
“你说放映机是旅修?”李伴峰不信。
“他的技法能把臆想之物变成真人,虽说战力不高,但和假搬之技,确实有些相似。”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不能瞎猜,等我改天问问他。”
洪莹嗤笑一声:“你问了,他就肯说实话么?”
李伴峰没回应,直接去五房把放映机拿了过来。
洪莹以为要当面把事挑明,瞬间把威势提了起来。
唱机训斥道:“别乱来,等相公吩咐。”
李伴峰看着放映机道:“兄弟,你见过潘德海吧?”
放映机道:“我有他的影像。”
放映机还真就给潘德海录过一段,看着潘德海的模样,李伴峰对钟摆道:“就照着这个装扮。”
洪莹看了看墙上的投影,慨叹一声道:“本来就不俊,弄成这样岂不更丑?”
李伴峰看着唱机笑道:“接着打!”
在清脆的板子声中,钟摆很快给李伴峰画好了妆容,李伴峰对着镜子一看,有七八分的相似。
娘子笑道:“宝贝相公,这妆容骗过寻常人是够了,但要是遇到修为高深的,还是能看出破绽。”
“有点破绽也没关系,我又不是要假扮潘德海,只要让别人认不出来是我就行。”
“相公呀,小奴新学了些易容的手段,倒也不妨试试,还得让含血妹子搭把手。”
含血钟摆自然明白事理,赶紧施礼道:“能和夫人学本事,是我福气。”
唱机用粘土对着颜料,调成了一盆糊糊,对着潘德海的模样,和钟摆一笔一笔帮李伴峰勾画。
待勾画完毕,唱机对着李伴峰喷吐了一口蒸汽,粘土似皮肉一般附着在了李伴峰的脸上。
李伴峰对着镜子一看,大方脸,大鼻头,大嘴叉,再贴上点小胡子,简直和潘德海一模一样。
“相公啊,你用小奴的技法,把声音换一换。”
李伴峰清清嗓子,回想着潘德海的声音,说了一句:“吾乃德之大者。”
放映机道:“七导,差点意思,你把高音稍微往上抬一点,潘德海说话的时候,比这更有底气!”
调整了几次,声音几乎没有差别。
娘子拿了些布料,顺手赶制了一件长衫,再加上一个圆顶小帽,活脱一个潘德海,就这么出来了。
“相公的身材,比这老东西瘦削了不少,还得做些填充。”
娘子又往李伴峰衣服里边填了些粘土,除非对方和潘德海极其相熟,否则根本看不出分别。
可遇到窥修该怎么办?
“相公放心,六层以下的窥修看不出丝毫破绽,就算遇到六层以上的窥修,相公也不必太在意,宅修不显眼,一些小破绽,对方也留意不到。”
唱机拿了根木料,先刮,再削,再做旧,给李伴峰做成了一根拐杖。
李伴峰出了门,拄着拐杖,去了另一间小楼。
等敲开房门,出来的是一位六十上下的老者,问道:“您找哪位?”
“我找宋士龙,宋老板,来买煤。”
老者正是宋士龙,赶紧伸手道:“您里边请。”
宋士龙家里的陈设,和胡满春家里大同小异,倒好了茶水,两人开始谈生意,宋士龙先问:“敢问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没打算冒充潘德海,随便编了个名字:“我姓吴,叫吴大德,海吃岭来的。”
“您这么老远来我这买煤?”
李伴峰点头道:“我从朋友那听说的,宋老板是有德之人,跟有德之人做生意,我心里踏实。”
宋士龙抱拳道:“蒙您谬赞,德字不敢当,但做生意的本分差不了,话咱说在前头,大宗的买卖我供不上货,顶多能给您倒腾些散煤。”
这话听着好耳熟。
胡满春也是这套说辞。
“散煤也行。”
“劳您先看煤样!”
和胡满春家里的煤样没区别,李伴峰选了两车上等烟煤,立了契书,给定钱不要,等着到车站收钱。
临走的时候,宋士龙先请吃饭,又请听曲。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做事,德字当先,这种事情就不该跟我说。”
宋士龙笑道:“吴老板,您误会了,小秦姑娘只唱曲儿,不陪宿,就是给您助个兴。”
李伴峰婉拒,离开了宋士龙的家。
又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说话都差不太多,好像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接下来,李伴峰接连去了十几户人家,妆容换了五次,不管换成什么模样,遇到的煤窑老板都是同一套说辞。
生意真就这么本分?民风真就这么朴素?
李伴峰离开了北桥,在街边看到一个车夫正盯着他看。
李伴峰笑呵呵打了个招呼:“这位车老板,去海吃岭么?”
车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兄弟,你吓坏我了,我以为那缺大德的来了,赶紧上车说话,你这是从北桥回来?”
“是。”
“找着那捣乱的了?”
“快了,明晚收货的时候再看。”
车夫拉着李伴峰回了矿山,第二天晚上,李伴峰叫马五去收货,他和车夫在外边等着。
马五到了车站门前,先遇到了胡满春。
胡满春带来两车上等烟煤,成色没问题,价格也便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做成,胡满春还不忘客套一句:“咱们上小秦姑娘那听首曲子?”
马五还真有这兴致,但是不能误了正事:“这次买卖就算开个头,下回生意咱们再聚。”
胡满春笑道:“话还是说在前边,大宗生意做不了,我也就能赚这点散碎银子。”
马五抱拳告辞,再去别家收煤。
一个晚上下来,收了二十几车煤,各家成色一样,价钱一样,说法也都一样。
马五是生意人,知道事情不该这么巧。
他从车站里走了出来,到旁边一座废弃的饭馆里找到了李伴峰和车夫:“捣乱的就在他们当中,又或是和他们都有联系,他们肯定是同伙,不然这说辞不会这么相似。”
李伴峰没言语,车夫在旁道:“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黄土桥就剩北桥这点人气了,都杀光了就真要变旧土了。”
马五问道:“这二十多车煤怎么办?”
李七道:“出货呀,生意这不就开张了么?”
“矿山上的煤怎么办?”
“也出货!”李伴峰压低帽檐道,“我想办法把这个乱修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