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她只是想在赎罪的同时,拖住空玄散人,为我争取一线生机。
顾旭默默想道。
但或许是“权柄”曾经两次在绝境中助他脱身。
他总怀着一些侥幸的心理,觉得也许这一次,“权柄”可以帮助他救下雪女,实现一个没有牺牲的完满结局。
事实证明,他和雪女都太过天真。
“权柄”只能助他一臂之力,却不可能永远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雪女牺牲了她自己,也不意味着顾旭一定能安然无恙地从空玄散人面前逃脱。
毕竟,就算空玄散人分身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本体,对付顾旭这样一个初入第五境的弱小修行者,也绰绰有余。
顾旭自嘲一笑,心头涌起一阵悲哀。
这个世界早已把他遗忘了。
唯一惦记着他的雪女也消融了。
如果他今天死在这里,不会有人记得他,怀念他,给他收尸,为他举行葬礼。他将成为众多死于鬼怪灾祸的无名尸体之一,被随意丢在城郊乱葬岗上。
所谓“大齐天骄”、“紫微传人”,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雪女遗落的那件素白衣裙边上。
衣裙沾了水,摸上去凉凉的,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蹲下身子,准备将这件衣裙叠起来,收进“闲云居”中。
就在这时,几张彩色的花笺从衣袖中飞了出来,像是雪中飞舞的蝴蝶,轻轻飘落在地上。
顾旭想起他在陆氏凶宅中看到彩色花笺——多年前,妙龄少女陆诗遥曾在那些花笺上记录每日的心情和见闻。
没想到她在变成鬼怪之后,也仍旧保留着这一习惯。
顾旭轻叹一声,一张一张地捡起这些花笺,认真地阅读着上面书写的内容:
“天行二十四年五月廿三。听风,听雪,听长生公子吟诗。公子的诗气势磅礴,字里行间装着万里江山,但他笑起来的样子却很温柔,像是朗月入怀。
“他真是个有趣的人。”
“天行二十四年五月廿四。洞口的积雪上有一串公子的足印,我试着把脚轻轻踏上去。还好,没被他看见。”
“天行二十四年六月初二。和公子一起,在荆州品尝了冰糖葫芦、鱼糕和红油小面。我原本尝不出它们的味道。但因为有公子在,我差点被红油小面辣得舌头发麻。
“还好,鬼怪没有眼泪,这样公子就看不到我泪流满面的丢人模样了。”
“天行二十四年六月初五。我好像忘记了公子的本名。但如果我开口去问他,他会不会不高兴,觉得我很笨…
顾旭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只觉得鼻梁酸酸的,眼睛却很干涩。
自从他闯入沂山之巅那一刻起,“公子”便成了雪女花笺中出现得最频繁的词语。他知道雪女一直以来很孤独,他算是她多年以来唯一的同伴。可他没想到过,他在她的世界里竟是如此的重要。
在她那张如沂山冰雪般冷淡无情的面孔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春水般纯净而多情善感的心。
“傻姑娘,”顾旭低声喃喃道,“我最早真的只是想利用你来对付敌人啊,没想到你却…”
悄然之间,他翻到了最后一张花笺。
这张花笺上没有写日期,只以工整娟秀的字迹写了一句小诗:
“曰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