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荒城士兵奔走在辽阔的内城中,四面八方还不断有队伍汇聚而来,均是接到了撤退命令的残兵败将。而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深低着头,机械般地跟着前方的领军,目光麻木且空洞。他们无法接受战果,也想不通,为什么短短半天的时间不到,前关就丢了,还有那么多八旗将统领,相继阵亡。“报!!”这时,前方突然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看那装扮,是荒城的斥候部队,眨眼就来到了大部队前,下马高呼。“敌人有一支奇兵突袭了内城城门,第二防线已经崩溃,现在外城尽失,荒修,荒罗,荒摩三位统领情况未知,生死不明!”斥候悲声动人,瞬间就点燃了整个死寂的现场。“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办!”“不能再退让了!应该杀上去!为统领们报仇雪恨!”“杀!杀!”无数士兵顿时乱成一团,嚷嚷着要与妖魔决一死战,唯有一些老兵,尚能把持住自我,没有乱了阵脚。不过,整个军阵队形已散,而且愈演愈烈,就要维持不住了。“给我镇定!”就在临近崩溃时,一道声音终于从天上而降,压下了一切暴动的声音。“甘大人!”士兵们抬头看去,就看到不知何时,高空已经有一个白袍学者负手而立,他身旁,则有几个穿着陈旧铠甲的老兵,紧紧跟随。辛灵的邻居黎叔,就在跟随者里。“退!前关,内城城门已然失守,护城大阵无法启动,你们冲上去,只是螳臂当车,连一息就撑不了!退到英雄祭坛那边去!那里正在建立最后的防线,有险可守,速退!”甘清凝重的声音响彻天地,精准传进所有人耳中,同时带着镇静剂的玄妙功效,在尽力安抚着每一个士兵的情绪。可惜,没用。“英雄祭坛!?”“怎么可以退到那里!如此做,岂不是意味着我们要放弃整个荒城了!”“不行!祖祖辈辈守护了千万年,寸土未丢,我等岂可一朝全失!”“让我当逃兵,我宁可冲上去,与妖魔拼个你死我活!”“没错!死则死尔,绝不后退!”一道道反对声密密麻麻传来,虽是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但听在黎叔等老兵耳中,却让他们眉头紧皱,有些不妙的预感。转头一看,果然,甘清早已面色冰冷,目光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违抗军令。盲目求死。这两条,哪个不是兵家大忌?荒城的军队,真的有很大的问题,徐越这次演习,极有必要!“给我退!”砰!下一刻,甘清忍无可忍,终于怒了,原本温文儒雅的学者瞬间变了气势,天玄境巅峰的波动镇压下了所有反对声,让在场之人后背一凉,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人,也是一个无敌的天玄境巅峰,更是荒城的最高层,不可忤逆!“我再说一次,敌势凶猛,不可与之争锋!荒城,并不是只有城,人没了,城也只是一座死城!现在,全部给我后撤!违令者,军法处置,就地正法!”甘清冰冷且愤怒的声音震耳欲聋,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来。现场噤若寒蝉,紧接着,一些老兵毫不犹豫地退了,途中,还不停招呼那些仍呆在原地的愣头兵。而有了他们的带头,一队队士兵终于醒悟,默默听从命令,开始井然有序的撤离。“呼…”甘清立于高空,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甘大人。”一旁,黎庭来到了甘清身边,他修为强悍,是天玄境强者,而退伍以前,也是一名资历深厚的军官,所以有资格与甘清同行。而鉴于黎庭和徐越的熟识关系,甘清也在之前将这次演习的计划告诉了对方,以便在关键时刻,能帮着协助掩护一二。“黎老,有何指教?”甘清点头,言语中颇为客气,目光却一直盯着下方的数万兵甲,在观察着他们的状态。“指教万万不敢当,只是老朽有些担心,如今像这样败报频传,会不会太过打击士兵们的信心,从而丢了锐气?”黎庭有些迟疑地问道。“锐气?”闻言,甘清从下方收回目光,看着身旁的老者,缓缓道:“黎老,你是老兵了,你觉得,败一场就没了锐气的军队,可还有存在的必要?”“可现在连前关都…”黎庭欲言又止,他还是觉得,这次演习有些过了。毕竟在他的生命岁月里,前关,可从来没被妖魔攻上来过。“荒城城纪十一年,发生了什么?”然而,甘清的下一句,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荒城城纪十一年…”黎庭一愣,脑海深处的知识缓缓浮现,那是他年轻时修习过的荒城历史,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此时下意识地答道:“荒城城纪十一年,古渊暴动,妖魔欲趁我荒城立足未稳,大举发动进攻,遣天玄境巅峰十余尊,更有大妖魔邪孤带队,于前关与我荒城大战数月,血流成河…”“敌势凶猛,前关失守,我军不敌,败退,可却从未气馁,且战且退间,牺身杀敌者无数,自尽不降者众多,却无一人屈膝投敌!”“退至旧城门,也就是现在的内城城门时,我军仅剩八人,血战五日,终击退妖魔大军,收复失地,光复前关,使其十年不敢来犯,为我荒城赢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可这八人,也在战后的半年内,因内伤遗病,相继陨落,后人为了纪念,便以他们的名字,册立成军,也就是现在的八旗军…”黎庭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每每提到这些荒城往事,他都会感到浑身炽热,心绪激荡,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那个热血燃烧的年代。“没错。”甘清郑重地点头,目光深邃,道:“昔日先祖,仅存八人,仅靠一面墙,都能守住整个荒城,而现在,我们有精兵良将数十万,却连一场都败不起了?我们与先祖,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甘清嗤笑,不过并不是在嘲讽黎庭,而是荒城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如果今天这是真正的战场,按你的说法,这些士兵又能活过几成?妖魔,可不会对残兵败将心慈手软…所以,这不仅是一场演习,也是一场试炼!若部队中真有不堪一败之人,也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尽数剔除,懦弱者,不配成为我荒城的铁军!”“属下…明白了。”甘清说完了,语气斩钉截铁,有理有据,让黎庭等几个老兵深深折服,再无任何异议。“局做好了,接下来,就看徐越那边了…”最后,甘清看着英雄祭坛方向,微微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