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大队哪有厂子,副业不就搞搞鱼塘养殖,种点时令蔬菜供应城里换点儿化肥钱吗?公社的社办企业也就一个玻璃厂,还都快黄了,公社尹书记一提玻璃厂就叹气,满嘴长火泡,造的玻璃别说卖去外省,卖去外县都困难,厂长马大脑袋急得脑袋比前两年又大了一圈。”韩成松听到副业俩字就满脸不屑的说道。
他之所以如此不屑副业,自然是因为在他看来中坪村不需要发展啥浪费劳动力的副业,专注农业生产就能让全村老少爷们吃饱饭,放眼整个浭阳县,没几个生产大队有这样的底气,有这么好的土地。
“大力发展副业,那都是粮食不够吃,逼得快要饭的地方才干的事,咱们中坪大队虽然有两千八百多号人,但地也多啊,那人均一亩八分五的地可不是随便说说,还全都是旱涝保丰收的好地,需要耽误生产去搞副业?”
“玻璃厂要黄了?”谢虎山只关心自己想要留意的重点,听到韩成松说玻璃厂效益太差,公社书记急得上火,马上毛遂自荐:“二大爷,我吧,我觉得我脑袋瓜还行,不算笨,要不您老跟公社尹书记说说,给我安排去玻璃厂当个编外业务员,而且厂子效益差,我可以不要工资,差旅费也不用提前预支,我用我奶奶帮我攒的娶媳妇盖房的老婆本儿垫付差旅费,只要厂子和公社给我开一封证明他们派我去外地拉订单的介绍信就行,我保证,拉不来订单绝不回乡!”
完美!谢虎山心里得意的想着,玻璃厂效益差,缺订单,自己一颗红心无私奉献,不要工资,不预支差旅费,一封介绍信就无偿帮忙去拉订单,怎么看玻璃厂都不亏,绝对会同意,只要介绍信一到手,买张火车票一路南下,找机会去港岛帮自己换一种生活。
“你要去玻璃厂当业务员拉业务?不要工资?还自己掏钱垫付差旅费?你在大队劳动咋不跟我说你不要工分呢?我知道你小子觉悟高,当了民兵排长之后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可无私奉献也没这么干的!我不同意,别说我不同意,你们三队也不可能同意放人!”韩成松听到谢虎山的话,不满的瞪起眼睛:
“还有,你小子这体格去干副业拉业务那不屈才吗,你这无私奉献的觉悟一看就是将来当生产队长的好材料,再说,如今你正是干活不惜力,傻小子当驴使的好岁数,我能便宜他马大脑袋?别说尹书记着急上火嘴里长火泡,就是他嘴里长出榴弹炮,也别想占咱大队的便宜,门儿都没有。”
谢虎山呆呆看着韩成松,这是什么道理?自己体格好,就得留在队里当驴使?自己愿意无私奉献都不行?
“我自己愿意…也不行?”
“行啥行,你那虎了吧唧的脑子,愣头青一个,我怕你进城卖不出玻璃,反倒让人家把你卖喽!”
“二大爷,您看我今年都十八了,也到要张罗盖房娶媳妇的年纪了,我父母走得早,没人替我张罗,我得自己攒点钱盖房娶媳妇,我就想,死马当活马医,去厂里跑业务试一试,跑不来我也就死心了,可万一真跑来一笔大生意,厂子给我发点奖金,说不定盖房娶媳妇的钱就够了。”
看到讲无私奉献这一套,在韩老头面前行不通,谢虎山马上改打苦情牌,他父母两年前在尧山地震中去世,如今他和姨奶一起生活,全家就他和姨奶两口人,只有他一個壮劳力,一年下来挣的工分让他和姨奶吃饱饭没问题,但短期内拿出一大笔钱来盖新房娶媳妇没戏,乡下光棍群体看起来已经给他预留了一个好位置。
听到谢虎山说起父母去世,没人替他张罗婚事,韩成松心里有些难受,在中坪村这种乡下地方,虽然国家规定男二十岁,女十八岁才准登记结婚,但一般家里男孩长到十六七岁,父母就开始张罗物色合适的对象,可以不急着登记结婚,两家会先把亲事订下来,逢年过节当亲家走动,俗称占座。
谢虎山父母要是没死在那场地震中,如今还健在的话,加上他自己,一家三个壮劳力,恐怕早就有人登门给谢虎山说媒相亲,一家三口劲往一处使,就按照中坪生产大队的粮食产量和分红,最多紧巴点儿攒个三年,就能帮谢虎山张罗起一套新房娶媳妇。
可是现在大队要是不拉一把,这挺好的孩子没准真的就要打十几年光棍,毕竟年轻的时候一耽误,等十里八乡岁数合适的姑娘都嫁了人,再想找媳妇可就难了,好的找不到,坏的看不上,越拖岁数越大,无非最后三四十岁,妇女主任尽量帮忙物色,找个死了丈夫带着孩子的寡妇扯个证,凑合搭伙过日子。
韩成松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要说你这话也没毛病,父母走得早,就得自己学会挺起门户,可做买卖拉业务,那玩意谁能保证就一定赚到钱,被骗的还少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就算没碰上骗子,咱们爷们都是祖辈种地的农民出身,论精明也比不过那些做买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