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赶次集,来的时候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回去是被中坪大队去集上挑牲口的人放在驴车上拉回去的,旁边还放着用饭盒盛着的包子和丸子汤。
一上午,辕门桥大集赶集的人都已经传开了,有个中坪村的小伙子想不开,要自杀,死之前想要吃顿好的。
没等晚上开家庭会议,自己被驴车送到家时,谢家在附近的亲戚全都收到信赶来了,大妈,二叔,二婶,甚至在其他生产队和邻村的几个谢家分支的长辈也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要不是自己死活劝住,二叔已经准备骑着车子去给自己远在几十里外的舅舅家送信。
生产队长马老五也收到信赶了过来,坐在炕沿一角,表情疑惑,可能在场就他一人觉得谢虎山不是想不开要自杀的人,这犊子脸皮厚的坦克都打不透,跑县城骗大粪的事都能干出来,他会想不开?
此时,奶奶左手攥着谢虎山的手,右手握着手绢擦着眼泪,看着帮忙把自行车骑回来的韩红贞表情严肃的讲述他孙子如何想不开,以及自己和婆婆及时发现并救下他的事情经过。
“虎山啊,奶不挤兑你了,行不,奶都听你的,你别吓唬奶。”老太太听完之后,握着孙子的手都忍不住哆嗦,此时抖着嗓子轻声说道。
大妈在旁边也说道:“虎三儿,你不能把大妈哄好自己就想不开,你觉得委屈跟大妈说啊,你要没了,我和你大爷咋有脸下去见你爸你妈?”
谢虎山表情绝望的看向韩红贞,语气虚弱的指着她说道:
“你那个脑子多少沾点儿大病,就欠让小老道给你扎几针。”
“我吃饭的时候怎么就愁眉苦脸了,怎么看上去就像想不开了?我愁眉苦脸,那是因为想不开吗?那不是因为撑的吗?”
“再说我要想不开撑死,我不会去县城下馆子撑死自己?非得去集市上吃点儿不值钱的馄饨烩饼?死都死了,还非得这么小家子气?”
“地震都没震死我,怎么到你手里给我判死刑了。”
看到孙子指着韩红贞的架势确实不像想不开,倒像是要找对方打一架,奶奶连忙抬手把谢虎山的手按下来:
“人家四丫头也是好心,伱跟奶说实话,真没想不开?”
“我真没有,不信你问五叔,我早上从家拿着两块钱走之后,就去找了五叔,说要去集市上转转,尝尝各家的吃食,研究研究怎么搞咱队的副业。”谢虎山看向角落的马老五说道。
马老五看到谢家一堆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连忙点点头:
“啊对,虎三儿是这么说的,他不是要参加咱队副业组嘛,再加上收粪有功,我安排他当馄饨烧饼那一摊的组长,昨晚特派员小冯找他有事,所以我没来得及带他去见见小韩和她婆婆,他今天早上说自己去看看,我就告诉他去辕门桥,刚才我还纳闷呢,怎么去一趟回来就要想不开了。”
“那你也没和我说清楚,你要告诉我实话…”韩红贞听完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想说句道歉,可看到对方瞪着自己的欠揍模样,又忍不住辩解了一句。
这句话倒像是捅了马蜂窝,谢虎山的语气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你他妈到给我说话的功夫啊,三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被你领过来,不由分说跟逮猪一样按住我,唯恐我跑了!塞驴车上就给拉回来了!完了你还提前蹬自行车回来报信儿!你告诉我,我怎么跟你说清楚?”
“那仨老爷们,我跟他们一个劲的说我没事,放我下来,结果不知道是哪個队的大傻子,跟同伙儿说我这么年轻就想不开,很有可能是癔症,听人说灌口大粪就能醒过来!吓得我一路上嘴都没敢再张开,我咋说清楚?”
“而且你自己说说,你干啥了,让三个大老爷们把我塞车上之后,你是不是把我鞋脱了,完了挂自行车上给带回来了。”
韩红贞小声辩解道:“我那是怕你半路跳下去跑了,还要闹着寻死。”
谢虎山捂着脑门:“那我鞋都脱了,你为啥还跟车把式喊,让他把我裤带还拽下来?”
“怕你一心想死,光脚跳下去跑了。”韩红贞低下头去。
自己的确是怕对方铁了心寻死,所以把鞋拿走之后,还让车把式把谢虎山的裤袋抽走,这样就算谢虎山跳车,提着裤子也跑不远,能及时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