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这种登门的人不少吧,难听话我估计你也听了不少。”办公室一股药酒味儿,谢虎山叼着香烟,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望着空荡荡的厂房问道。
看惯了热火朝天的生产画面,工厂放假后的空空荡荡,让谢虎山还有些不太习惯。
韩红贞在身后整理着之前签的合同,轻描淡写的开口:
“你都被骂上报纸了,大伙自然觉得人走茶凉,我一个挂名副厂长,还是个妇女,人家不拿我当回事儿也正常,话说的无非是让人听完堵的慌,倒不至于说难听,赶集卖馄饨那时候听的话,那才叫难听。”
之前韩红贞还想过,轧钢厂是大队的买卖,可是谢虎山这几天不在,让她意识到,轧钢厂没了谢虎山,马上就得黄,甚至不是黄的问题,搞不好会被人家吃下去。
不供应废钢,拿不着煤炭,电力那边拉闸限电…哪关想要卡轧钢厂,轧钢厂都得关门停产。
难听的话有不少,韩红贞不想跟谢虎山提而已。
看到谢虎山出现在报纸上之后,话里话外打听她身份是不是谢虎山姘头,询问谢虎山会是什么下场的。
找谢虎山要贷款还债,不给就准备让工厂没办法开工的。
许诺给她她一个正式工作,解决城里户口,换她跟大队反应运转不下去,交给县里钢厂联产的。
甲方趁机压价索要好处,问她豁不豁得出去人的。
五花八门,什么话都有,可以说这几天,她已经看遍了人走茶凉。
万幸,谢虎山人未走,反而又回来了。
“这帮家伙可能没想到我又回来了,其实我也没想到,我觉得我正常应该现在在港岛享福呢,谁承想又回来了,既然我回来了,甭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得继续给我烧水烹茶伺候着。”谢虎山转过头看向韩红贞:
“觉得我死定了,放狠话占便宜,现在放完之后,还想我跟原来一样,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韩红贞扬起俏脸看向谢虎山,疲倦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马三儿胳膊也该养好了,让他辛苦一趟,开车拉着你赶在今天年前最后一天去县里转转,敲定年后开工生产的事,我这顿打不能白挨啊,得找补回来,跟他们客气说话,就一句话,谢虎山在厂子等着你回来呢,你搞不定,他就自己带着伤上门,办完从崖口绕一圈,告诉桃子一声,我回来了,不然她还得惦记。”
韩红贞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朝外走去:“我去找马三儿。”
她现在不知道该对谢虎山做的安排说什么,说他蛮横不讲理?
自己倒是讲道理,这几天听到的话真是难听,这个男人一回来,刚才还说要退货的刘科长,跟变脸一样,眼都不眨就说成了闹着玩,马上按照谢虎山的吩咐,保证年后开工就多订三成的货。
只能说,老实人就不适合做买卖,还是得心狠蛮横不讲理的土匪,才能镇住这些人。
“哎”谢虎山站在窗前,望着已经走出办公室的韩红贞,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韩红贞扭过头,不解的看向谢虎山。
“跟他们说,我今天刚回来,没工夫给他们预备年货。”
“要过年打点的,我都已经按你吩咐去打点过了。”韩红贞提醒道。
谢虎山之前打下的关系,怎么送礼都嘱咐过她,她也一直按照谢虎山的安排照做。
谢虎山笑道:“那也要再说一次,因为我家里还没年货呢,他们又不是傻子,我都受伤了,不给我预备点礼物,说不过去,那也太不通人情了。”
韩红贞抿了抿嘴唇,点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谢虎山看着韩红贞的背影,又看看正坐在旁边跟小宝一块儿数炮仗的老猛:“老猛,四丫头怎么了?这几天受气了?”
“没有啊?放假之后,我天天负责看大门,四姐在屋里,我就在外面玩,没见着谁欺负四姐啊?”老猛一本正经的说道:“她就是这几天回家晚,老晚才回家,一个人在这屋呆着也不害怕,我都得让大黑陪着我,才敢在厂子等她。”
等韩红贞被马三儿开车带走之后,谢虎山又拖了好一会儿,直到屁股坐下不再那么疼,药酒多少产生了些药效,这才起身吩咐老猛把工厂大门上锁,带着他和小宝一起回村里。
本来还想让俩货衬托一下回村的气势,刚到村口,老猛就跟小宝商量去兽医站把炮仗插驴粪蛋里炸开,小宝居然还同意了,俩货手牵手就去兽医站了。
看着小宝那一身过年新衣服,又想想他俩接下来要干的事和大爷对待牲口的态度以及脾气,谢虎山觉得小宝今天回家能享受和自己差不多的待遇,二叔没能打自己一顿的遗憾,能让他儿子来弥补。
进了家门,谢虎山先是在堂屋掀开锅盖,从锅里温着的杂合面馒头捡起一个朝嘴里送,大妈正在帮他好几天没住人的西屋炉子生火,看到谢虎山啃馒头,指了指碗橱:
“昨天炖好的肉,去吃几块,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等我生完火,帮你放个虾皮汤,喝点热汤,再噎个好歹。”
“咱家过年的肉现在都敢放碗橱里了?大秀改吃素了?”谢虎山听到大妈说碗橱有肉,动手拉开碗橱的门,果然一碗炖肉在里面放着,他也不怕凉肉太腻,用手拈起一块送进嘴里。
大妈蹲在地上朝炉内填着玉米棒子,嘴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