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无忌坐在书桉上,虽然是在笑,眉头却是掩藏不住的担忧:“姜老哥,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你想说的是不是有关于冢盘的事情。”
姜太渊见他这副愁容,就知道自己昨天的动作没有错。
嬴赵王室血脉的问题,的确把嬴无忌重新逼了回去。
他笑道:“那当然了!这些天好像也就这出了,不过我还是想劝你,要不就别进去了,南宫陵那个老匹夫,一看就是奔着骗人进去杀的架势来的。就算在绛城区域,他不敢做的太过分,也免不了暗箭伤人对吧?”
“嘶…”
嬴无忌做出一副发愁的样子:“但我不得不进去啊!你也知道,那《颛顼古历对我们嬴姓极为重要,我在这边毕竟是上门女婿,指望它才能坐得稳啊!”
姜太渊不禁暗笑。
没想到这嬴老弟还跟自己耍小聪明,明明是为了血脉问题进去的,却偏偏用《颛顼古历湖弄人。
怎么?
是怕我也知道血脉规则的事情,破坏你们的行动?
也是!
未来的二圣之一,怎么可能一点自己的心思都没有?
只不过跟老哥我玩,你还是嫩了些。
这个人情,你就乖乖欠着我吧!
姜太渊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进去了了?”
嬴无忌咬了咬牙:“嗯!没办法的事!”
“没事!要相信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姜太渊豁达一笑:“其实我过来就是想问你进不进,不进的话我也能省一事,但如果你真要进,这忙我就不能不帮!”
嬴无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老哥有办法帮我?”
姜太渊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赶巧了!前几天我翻我爹给我留下来的遗物,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
“乱则冢盘的地图!”
“什么!”
嬴无忌童孔一缩,这回不是演的。
他是真特娘的震惊了。
这特娘的也太直接了吧!
他忍不住问道:“老哥,你这是进过乱贼冢盘?”
“那不能够!那玩意儿可是南宫家的宝贝,周天子都不一定能不能进去,我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那你…”
“此事说来话长!”
姜太渊神秘一笑:“你可知那乱贼冢盘,究竟是什么东西?”
嬴无忌思索片刻:“不是说当年南宫拓,以一己之力退敌之后,将战场和敌人的尸骨炼化成了法器…”
姜太渊问道:“那你说,战场是哪里?”
嬴无忌好像明白了一些,试探着问道:“王都?”
姜太渊点头:“对!就是王都!世人都知道,镐京旧都被毁后,平王东迁,携王在周室拥立下,在镐京重建新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新都,更不知道旧都去了哪里。”
嬴无忌眯了眯眼:“所以说,镐京旧都,就在冢盘里面?”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冢盘就是镐京旧都本身!”
姜太渊嘿嘿一笑:“不过究竟哪种说法是对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镐京旧都,我们姜家…不对!我现在已经出家了,是他们姜家还真有一些了解。”
嬴无忌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你们齐国的初代封君就是姜太公。”
姜太渊点头:“正是姜太公,当年大周初立,武王最器重的大臣便是先祖,这镐京旧都便是先祖一手建造的。所以自然留有地图和图纸,我不知道怎地就有一些残片传到我爹那里了。
你也知道姜家的情况,在齐国内部处处受田氏打压,宗室子弟根本就不敢呆在国都。
我们家逃跑的时候碰到了追兵,然后我爹就分了一些遗产给我,乱糟糟的一堆我也没清点,前些日子才找到的这些地图和图纸。你要是需要的话,我送你。”
“啊!”
嬴无忌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也太贵重了吧?我可不能白要,姜老哥你说你缺什么,我都想办法帮你搞来,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切!”
姜太渊一副被看不起的不爽样:“我要是没出家,你问我要我都不会给。但既然我已经出家了,这东西对我来说就分文不值。就赶巧送你一个破烂,你跟我搞这些,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嬴无忌有些不好意思。
姜太渊哈哈大笑,直接取出一叠羊皮卷,不由分说塞到了嬴无忌的怀里:“你要真过意不去,记住这个人情就行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还!”
嬴无忌一副动情的模样:“姜老哥…”
姜太渊笑骂道:“你看你这,怎么变得娘们唧唧了!这地图图纸你好好研究,我先撤了,到时候我也去冢盘里凑凑热闹!”
说罢,便摆了摆手,直接离开了书局。
白止瞅着半塞进嬴无忌怀中的羊皮卷,不由感叹道:“那个大胡子可真是一个好人呐!”
“是啊!”
嬴无忌似笑非笑道:“他贼想当一个好人。”
不管如何,这叠地图和图纸都是无辜的。
他笑了笑,别管姜太渊现在什么目的,现在都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因为谶言未必会被改变,搭顺风车仍旧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他不急不慢地将手中的羊皮卷平铺在桌子上,仔细研究着旧都的地图。
嬴无忌曾经看过新都的地图,毕竟去过周王畿的人不少,在这天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所以看到这地图一眼,他就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新都完全就是照着旧都建的。
周携王还真有些懒省事。
只不过,还是有着不少差别。
最大的差别就是——九鼎。
大周初建之时,武王定九鼎镇压天下气运,这九鼎也就成了天下权力的象征,而且每一件都是不得多得的重器,但在重建新都之后,九鼎就消失了。
而那次参与劫掠镐京的诸侯,没有一个人扛着鼎离开。
所以…这九鼎,就在乱贼冢盘之中?
嬴无忌定睛看去,发现九鼎并非都在周王宫,而是分布在王畿各处,隐隐像是处于一个阵法之中。
他对阵法并不是特别精通,不过从铁牛那里,也爆到过入门的阵法,所以现在有种感觉,这九鼎好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除了九鼎,这地图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还是看看图纸比较好。”
果然。
看了图纸,嬴无忌才发现真正的端倪在什么地方。
王都之内,有名的建筑颇多,但绝大多数图纸与寻常建筑无异,但却有几个特别复杂,地基之中遍布阵法。
比如说九鼎,每座鼎的基座下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阵法,延伸出来的阵法,覆盖了整个周王畿。
除开九鼎,还有几个特别重要的地方。
分别是卿事寮、太史寮、空殿还有牧野碑。
这几个地方,嬴无忌都比较熟悉。
卿事寮和太史寮是周王廷两个最大的官署,前者包含司徒司马司空,负责天下土地军事工程,还有一个司寇,掌握刑狱警司;后者则是负责册命、制禄、祭祀、时令、图籍等,可以说官职也可以说是神职。
空殿是用来供奉对天下贡献颇高之人,在建造的时候并没有命名,所以暂名以空殿,后来在成康之治后,后人为了纪念周成王与周康王的伟绩,将空殿改成了成康殿。
还有就是牧野碑,这是商周之战,武王召各路诸侯行牧野誓师时刻录的碑文,上面刻录着联军内所有诸侯的名字。后来武王分封七十一国,姬姓有五十三个,那些异姓诸侯国,不少都在碑文上面。
“如果真有能够操控血脉的神物,那肯定是在这个几个重点保护的地方。”
“既然是天下血脉尽在掌握,牧野碑和太史寮的嫌疑最大。”
“这等同于开卷考试,但就是不知道乱贼冢盘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嬴无忌搓了搓下巴,感觉这种事情,还是得找人商量一下比较好。
想了想,好像老丈人就是一个阵法大师,去问他最好。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双方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将羊皮纸揣好,招呼上赵信,就直接驾车朝虒祁宫赶去。
一刻钟后,虒祁宫门。
嬴无忌笑眯眯道:“嬴无忌求见陛下,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不用通报,驸马爷直接跟我来便是!”
今日当值的公公很热情,不停地打量着嬴无忌。
这位驸马爷最近在绛城可是出尽了风头,先是陛下出关,为了他疯狂敲打魏韩两家。
再是百家盛会,驸马爷以一己之力盖过了百家左右的风头。
传言驸马爷为人刁钻毒舌,没想到对下人颇为友善。
带着嬴无忌,一路来到了重黎殿正殿。
往里打眼一望,发现里面除了赵暨,居然还坐着一个南宫陵,而南宫陵身旁,更是坐着一个气度颇为不凡的年轻人。
“陛下,驸马爷求见!”
“直接进来吧!”
“驸马爷请!”
当值公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嬴无忌澹澹一笑,便直接走进了大殿之中,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拜见父王,见过南宫夫子!”
“无忌不必多礼,来!站孤旁边!”
“是!”
赵暨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婿,等嬴无忌在他侧后方站定,才笑着看向南宫陵:“南宫兄,你今天也是来得巧了,昨日盛会结束之时,你话都没说几句就走了,今日赶得巧,可得夸我这女婿几句!”
话音未落,便有两道目光落在的嬴无忌的身上。
这两道目光的侵略性很强,让他心头忍不住生出一丝烦躁。
一道来自南宫陵,另一道则是来自他一旁的年轻人,前者阴郁,后者倨傲。
南宫陵抚了抚胡须,干笑道:“令婿表现卓尔不凡,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文人。”
他把“文人”两字咬得很重,显得整句话都有些阴阳怪气的,这些兵家武者,最看不起的就是文人。
这天下百家争鸣不假。
但修炼体系就这样,论高手数量还是军队多。
他转身看向年轻人:“羽儿!这位便是为父给你提到过的公子无忌,早就让你不要小瞧天下英雄,他日嬴无忌的成就,未必就弱于你!”
南宫羽下巴微点,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见过公子无忌。”
说罢,便无所谓地把视线转向一边,显得有些失望的模样。
嬴无忌撇了撇嘴,这个人倒是挺狂。
不过这货倒也有狂的资本。
年纪轻轻,脑袋上的能量球便有一天阶,两地阶,完全是糖糖那个等级的天才。
就是这性格,着实让人有些不喜。
嬴无忌笑了笑,热情地恭维道:“没想到南宫夫子居然有这么一个卓尔不凡的儿子,此番功夫真是让人佩服!”
南宫陵有些诧异,原来他还觉得嬴无忌颇为招人嫌,胸中虽然有二两才华却无比狂傲,何况这些才华他根本就看不上。
却不曾想,这小子居然还挺会拍马屁。
又是一个慕强的小瘪三。
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被夸的是自己的儿子。
他那张司马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
嬴无忌却紧接着问道:“南宫夫子能不能传授一下经验,您是怎么做到老来得子的啊!您也知道嬴赵王室人丁单薄,小子又马上成婚,真怕生不出儿子啊…”
赵暨:“…”
南宫羽:“???”
南宫陵:“???”
你恭维我的功夫,指的是床上功夫?
南宫陵脸色一下子就臭了下来,被一个小辈问这个问题,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冒犯。
“无忌,不得无礼!”
赵暨开口训斥道。
嬴无忌一脸愁容:“可是父王,我真的很焦虑!”
“噤声!”
“好吧!”
赵暨不禁扶额,手掌遮住脸的时候,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自己这个女婿嘴是真的臭啊!
不过听起来还真有些爽。
南宫羽脸色也有些难看,深深地望了嬴无忌一眼。
嬴无忌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哥现在也是三重十二层了,论天阶地阶的法术,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能比我多,就算悟神境强者也不行,都跟我装什么呢?
话说,,,..版。
不过这南宫羽好像也有些意思。
父亲是南宫陵,母亲是如今李家家主的亲妹妹,以李家女子的体质,这南宫羽的体质不会差,甚至有可能觉醒远古血脉。
算起来,这货应该算是赵契的远方表舅。
这贵族圈子的关系,可真特娘的乱啊!
赵暨笑道:“无忌!这位南宫夫子的爱子,如今已经达到三重十二层了,未来定是名动天下的英豪,这些天你得跟他多走动走动。”
“三重十二层!”
嬴无忌眯了眯眼:“这么说这位南宫兄弟随时能够凝结一品灵胎了?为何迟迟不肯突破胎蜕境?”
对于这个结果,他还真有些惊讶。
看来大争之世在即,天才的数量的确会变多。
老逼登那个年代,他以二品灵胎便成就了赫赫威名,虽说更大的功劳要归功于他自行领悟的神通,但二品灵胎的确举世罕见。
但现在,一品灵胎好像都不是无敌的存在了。
南宫羽澹澹道:“还有希望凝结土德之躯,不急着突破。”
土德之躯!
嬴无忌懂了,土德之躯乃姬姓身上流淌的远古血脉,起源于黄帝,跟嬴无缺觉醒的那个处于同一等级,血脉都是帝血。
说起来,颛顼乃黄帝之孙,同样姓姬,不过成就帝位之后便发展出了另一条路。
所以土德之躯,跟嬴无缺的体质完全不同。
听南宫羽的意思,他并非先天土德之躯,难道…土德之躯还有后天觉醒的?
他出现在这里,莫非就是想借着那蕴含血脉规则的神物,达成后天土德之躯?
南宫陵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声音也洪亮了许多:“我说赵老弟,乱贼冢盘虽然危险,却也充满着机遇,况且我把儿子也叫来了,就算有危险,也是大家一起承担。
我早就听闻太子宁天赋超绝,乃是历代王室之最,凝结一品灵胎也不是不可能。
若太子宁能与我羽儿联手,双双成就一品灵胎,必能流传为一段佳话啊!”
原来是来激赵宁进冢盘的。
嬴无忌不由冷笑一声,这个狗逼果然是奔着颛顼血脉来的,用高额的海量气运和功法还有《颛顼古历把赵氏宗室拿得出手的人都骗进去还不满足,居然又奔着赵宁来了。
没想到赵宁对外宣称闭关都没有用。
看来南宫父子俩,已经是势在必得了。
但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以周王室的实力,根本不敢明面上在绛城杀人,如果真敢这么做,那这父子俩肯定没办法活着离开绛城,就算悟神境也不可能。
赵暨哈哈大笑:“这点南宫兄就不必操心了,宁儿这次闭关,虽然对外宣称冲击二品灵胎,但其实宁儿此次闭关冲境,就是为了一品灵胎。”
“哦?”
南宫陵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赵宁的修为的确惊到他了。
他带南宫羽过来,一是为了震慑,二就是为了暗示赵暨自己有凝结一品灵胎且成就后天血脉觉醒的方法。
却不曾想,赵宁凭借自身便已经有了突破的希望。
他眯了眯眼:“颛顼燃血法,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太子宁年纪轻轻,就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冲击一品灵胎。反观我这痴儿,也是在冢盘内历经生死才寻找到的契机,比起太子宁实在差远了,此次若不能后天觉醒血脉,恐怕一辈子都赶不上太子宁了。”
这句话,就差明说冢盘里面有后天觉醒血脉的机会了。
赵暨却不为所动,只是笑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孤只能预祝羽儿能觉醒血脉,重塑南宫家荣光了。”
南宫陵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一分,乾国在黎国之侧,储君嬴无缺已经觉醒了远古血脉,必能继承嬴越的衣钵,将农战之策发扬光大,黎国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如今后天觉醒血脉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不信赵暨会无动于衷。
所以,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有关于周天子梦境的消息,被泄露了。
他漠然一笑:“赵老弟不愧是一国之君,行事果然稳重 只是如此耽误了太子宁的前程,只怕他会一辈子活在天骄的阴影之下啊!”
赵暨哈哈大笑:“南宫兄此言差矣,我对宁儿的期望一直都是天下雄主,个人武力再强,也无非就是开山碎石,但这天下又岂止一山一石?
倒是希望羽儿真能觉醒土德之躯,届时到了我大黎的锦绣山河,同样能如今天你我平起平坐一般,与宁儿成为至交好友。”
“哦!希望如此吧!”
南宫陵知道赵暨心意已决,便不再强求,毕竟绛城是赵氏的地盘。
此次自己的任务,是拿捏梦中刺杀周天子之人,现在赵宁不准备进冢盘,并且闭关于虒祁宫。
自己这人物,已经算失败了一小半。
他现在只想一刀斩了泄密之人的狗头。
“羽儿,我们走!”
“嗯!”
父子俩甩袖离去。
赵暨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目光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良久。
他看向嬴无忌,温声说道:“此番冢盘之行凶险无比,若你不想去,孤绝不强求,凭借赵氏未必不能解决问题,你当真已经下定决心了?”
一番话,倒也算真诚。
嬴无忌心中有些复杂,他能看出赵暨对自己的器重,不然也不会说这种话。
但只要自己不是他的亲儿子,就难免会心生戒备。
他必须要把筹码攥到自己手中。
便笑了笑:“那指定得去啊!我还打算生两窝孩子呢,总不能别人来治不孕不育吧?”
赵暨:“…”
他嫌弃了瞅了嬴无忌一眼,旋即哑然失笑。
嬴无忌嘿嘿一笑,问出另一个问题:“话说父王,那个后天觉醒血脉的方法,您真觉得可有可无么?”
“您馋么?”
“馋!”
若是普通远古血脉也就罢了。
这可是帝血!
生来便带有帝王气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