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邨里一片漆黑,除了旁边窗户里透着电视机亮光,就只剩楼下零星几点烟头燃烧的火光,忽明忽暗。
那是守在楼下,等着这场电影放映结束,好招揽客人的凤姐们。
不时还传来她们的交谈声,声音虽然压低,但在静谧的夜色中依旧清晰可辨。
“也不知道等会能下来多少人,希望遇到条老咸虫快点结束,昨晚那个后生仔搞得我腰酸背痛。”
“有的做就不错啦,还挑三拣四,你不过腰酸背痛,梅姑这几日都要住医院呀!”
“吓?她发生咩大件事?”
“让她撞到个水兵黑鬼,支电筒好似臂骨一样,搞到她流了好多血。”
“叼!这种情况要跟对方讲明,拿毛巾扎住一半嘛,她第一天出来做呀!”
“没办法,快四十岁的人,竞争力越来越差,边有资格跟客人提要求啊。”
然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翟远就在这沉默声中,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直到一部电影放完,有客人把他拍醒要求换带,翟远又挣扎着起来做事。
创业期不容易啊!
他想到这里,看了眼楼下的凤姐们,虽然卖力的招揽着离场的观众,但似乎效果并不明显。
来录像厅的毕竟还是穷人多。
终是身无分文,辜负小巷俏佳人。
这两年香江经济腾飞,但好像跟秀茂坪一类的穷人区没什么关系,反倒是物价也跟坐火箭一样疯涨,让大家生活愈发艰难。
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在翟远脑海里闪入闪出 他坐在柜台里睡了醒、醒了睡,总算熬到了早上八点,客人全部散尽。
打了个噙着眼泪的哈欠,翟远眯眼避开刺目阳光,点起支红万提神。
是不是得给梁志超和陈家乐涨点工资了?
算了,回头再说吧。
翟远晃晃脑袋,也不去打扫录像厅里的卫生,直接把门反锁起来,在门上挂了个东主有喜的牌子。
他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几点开业取决于自己睡到什么时候。
一路无话。
翟远拖着疲惫身体回到自家屋邨十六楼的时候,感觉去了半条命。
跟赵美珍打了声招呼,径直返回自己的房间,僵尸一样摔进被窝里。
“这段时间赚的钱,刨去前期投入的本金,大概有一万块出头,差不多可以把第三家录像厅开起来了。”
不足一个月时间赚上万块,这份收入放在整个香江的工薪阶层里,也是顶格的那一批。
经济腾飞的时期,下海投身商界是此时香江的大趋势。
相对应的,这个年代考公务员则会被人认为是没出息,因为港府已经连续几年没有给公务员涨过薪水,现在随便一个卖楼销售、出租车司机也比他们赚的更多。
只是听起来没那么体面而已。
“这次再开录像厅,要选一个更大的场所。除了放电影,还能顺便卖点保险套之类的东西,那些凤姐在哪儿买不是买,这个钱干脆给我赚。”
“下次要让进货商搞几盒东洋的带子观摩下,不能不思进取,否则早晚要被市场淘汰。”
“今年该让瑶瑶去学校读书了,虽然她已经十五岁,但这种事无论几时都不算迟,要挑个好点的学校。”
“还有…”
翟远躺在钢架床上,规划着下半年的目标,眼皮越来越沉,逐渐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