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不停重复的血腥二十天。
攻守双方合力将天及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
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淌,斑驳而狰狞,让高大的天及城看起来像是一幅限制级的恐怖油画。
城墙下的岩土已经因饱饮鲜血而变得松软而泥泞,也让赤红山脉变得更加赤红。
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在墙根下铺陈开来,像个杂乱的屠宰场。
虽然每天傍晚,城外都会燃起熊熊火焰,用以焚烧尸体,但依然无法阻止更多的尸体堆积。
每到焚烧尸体的时候,空气中就会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焦臭味,能让任何正常人彻底失去食欲。
太后瑟曦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种味道而退到了十英里之外。
那位原本雄心勃勃的少年国王,在见识了这些天的攻城战后,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和自信。
这种原始而血腥的攻城战,没有一颗大心脏,便是旁观也很难坚持下来。
不过,国王的耐心也在这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一一虽说他本就没有多少耐心。
从未有过战争经验的少年国王不明白为何攻克一座城池如此困难,之前一路走来,无数大大小小小的塔楼、要塞、城堡在大军的兵锋下都是那么得不堪,一击,就算王冢城难打,一点,但也仅仅坚持了十天就宣告,城破,而且战斗也绝不像天及城这般血腥而残酷。
所以乔佛里不明白,为什么天及城会这样难以征服。
这也让他在战前的夸口显得像个小丑。
焦躁、愤怒,乃至惊惧的情绪在积蓄,国王的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
在他看来,一定是士兵们偷奸耍滑,不肯全力以赴,这才让他无法实现征服天及城的梦想。
几乎每天早晨的作戟会议,乔佛里都会将与会的一众贵族骂的狗血淋头,同时一次次下达“最后通牒”,要求大军当日破城。
当然,每一次“最后通牒”都无法达成,而那位国王每次也都只能无能狂怒,乱骂一通。
这种无法兑现的威胁只会不断损害国王的威望。
但今天,不知道是有人提点了国王,还是国王自己终于醒悟了,他居然真的杀人了!
当一颗滴血的头颅被扔到众贵族面前时,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哪个多恩人的头颅。
但随即,他们就认出了,这居然是自己人的!
鹿角堡领主布克威尔伯爵的次子,曼威爵士!
“陛下!”艾德公爵完全无法隐藏言语中的怒火,“曼威爵士到底所犯何罪?”
乔佛里轻哼一声:“他作战不力。”
“曼威爵士已经连续三天登城作战,这样英勇的骑士您居然认为是‘作战不力’?”
“他每次都狼狈而归,难道不是?”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营帐中的众贵族,各种质问,叫嚷,喧哗纷至沓来,乱成了一团。
“闭嘴!都给我闭嘴!”国王乔佛里显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我是国王!我有权处死作战不力的贵族!你们也是一样!如果今天还是不能拿下该死的天及城,我还会再杀人!”
说完,乔佛里就拂袖而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众贵族看向他的背影,充满了不屑、愤怒,乃至敌视。
一场作战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说实话,真不如不开,这完全是起到了反效果。
艾德公爵刚离开营帐,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回头见是河湾地金树城领主,马图斯·罗宛伯爵。
“艾德大人,不能再让国王这样胡闹下去了!”马图斯伯爵毫不客气地抱怨道。
别看马图斯伯爵只是高庭公爵的封臣之一,但河湾地有太多强大而桀骜的家族,金树罗宛就是其中之一,整个河湾地北部都是他们的领地,就是梅斯·提利尔公爵见了此人,也得客客气气。
“我还能怎么做?”艾德公爵的眉头似乎永远都是皱着的。
“您是国王之手,又是这路大军的指挥官,您完全可以拒绝让国王插手军务。”
艾德公爵闷头不语。
马图斯伯爵不耐烦地嚷道:“艾德大人,我建议您将国王直接送去后方陪太后。一座天及城而已,只要没他捣乱,我们迟早能攻下。”
艾德公爵叹息一声,道:“你不懂太后,也不懂国王,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我连战场指挥权都要丢掉。到时候,局面只会更糟糕。”
“艾德大人,不管您有什么难处,但我必须提醒您,如果国王敢再杀人,我可不能保证手下的骑士们还愿意继续为他作战。而如果他敢杀河湾人…呵呵,信不信我立马撤走金树城的所有军队!”
艾德公爵只能沉默点头。
马图斯伯爵离开后,他叫来侍从,吩咐道:
“去取我的铠甲。”
侍从愣了一下。
艾德公爵望了一眼前方高耸而狰狞的城墙,咬牙道:
“今天,我要亲自领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