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潘子、雷子曾对李追远显摆过,说有些明星就算穿着衣服,他们也依旧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对方光着身子的样子。

现在,李追远看着自己面前鲜活的丁大林和金秘书,脑子里,全是他们被剥皮后血红蹦跳的模样。

夏天,清晨,阳光明媚,却忽然冷得想要打哆嗦。

丁大林弯下腰,面露慈祥的笑容,疑惑道:“怎么了,这就不认得我了?”

李三江笑道:“咋可能,这伢儿刚刚才跟我说到你咧,说你…”

李追远当即吓得脊椎骨发凉。

可此时李三江的话已经到嘴边,也根本无法阻止。

“…说你上次给他那么大一个红包,夸你这爷爷怪好的咧。”

“哦,是么,呵呵呵呵。”丁大林发出爽朗的笑声。

李追远则有些头眩,劫后余生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李三江摸了摸李追远的头:“我这伢儿啊,谁对他好,他都记得,不像其他那些伢儿,对他们再好,转头就忘了,哪认得你是谁啊。”

丁大林点点头:“这论人的。”

“那可不,有些伢儿,就是天生的白眼儿狼,养不熟。”

“三江侯啊。”丁大林直起身子,目光从男孩身上挪开,看向李三江,“走,到我那里去坐坐吧,中午在我那儿吃饭。”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儿个办席剩下的菜挺多,别嫌弃,帮我一起吃了。”

办席后总会留下些剩菜,放久了容易坏,要是自家人口不多来不及吃的话,会在席后第二天再开两桌小席,只请近亲来吃。

这种席就没什么考究了,冷菜堆一堆,熟菜热一热,品相不好看,却也是好酒好菜。

李三江:“吃中饭,那也不用去那么早吧。”

李追远这会儿终于做好了表情管理,也确认接下来自己说话时不会颤音,可刚准备开口给自家太爷找理由推掉这一邀请,抬头就对上了来自金秘书的目光。

她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意,可眼眸里,却流转出一种空洞和冰冷。

寻常人很难看出来,可李追远以前就有观察和模仿别人的习惯,在读过《阴阳相学精解》后,对人的微表情观察更为细腻深入。

刚刚垒起的心防堡垒,此刻又出现了崩塌。

她没说话,有可能是自己的脑补,可他却真的仿佛看见了无声的警告。

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太爷?

亦或者是,

针对所有可能看出他们皮囊的人。

“是这样的,我想承包个责任田,租金我一次性付清,但还得挂你名下。”

“承包多大?”

“十几亩地。”

“承包多久?”

“三十年。”

“那得去!”

丁大林笑骂道:“好啊,你个三江侯,就笃定我活不了那么久是吧?”

“三十年呢,咋可能活那么久,你我这样的岁数,要是再活三十年,这身皮都得皴破了。”

“呵呵,咱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年轻人要个形象,皮破了就破了嘛,缝缝补补不照样能用。”

李追远心里一咯噔。

他现在真的很怕太爷忽然嘴瓢,真把人家的皮给刺激破了。

虽然他知道自家太爷身上有福运,但柳奶奶也说过,这福运,也得看地方,看遇到什么,真遇到硬茬子,这福运也没啥子用了。

昨晚大胡子家发生的事情,其骇人程度,已经超越了李追远的想象。

眼下自己所经历的,更是将昨晚的事情,推向了更诡异恐怖的层面。

在这种情况面前,李追远觉得,太爷的福运…肯定扛不住。

“行,去吧。”李三江用手掌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李追远,“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我也把遗嘱给立了。”

“哟,三江侯,你个无儿无女的老绝户,打算立给谁啊?”

“我无儿无女,可我有曾孙子不是,我走后,留下的东西,当然是给我们家小远侯的。”

丁大林再次对男孩弯下腰。

李追远对他这个动作,极为排斥和抗拒,但还是挤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这种神情对一个孩子来说,实用性真的很高,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

“小远侯啊,你瞧瞧,你太爷是真稀罕你啊,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对你太爷哦。”

“嗯,我会的。”

丁大林直起腰,动作一顿。

金秘书伸手将其搀扶住。

李追远注意到,金秘书的右手在丁大林的后脖颈处,左手在丁大林下腰侧部,她不是手掌扶,而是抓,五根手指绷起,很用力。

像是在把崩裂的什么东西,给强行捏合回去。

“咋了,林侯?”

“这老腰,不行了哦。”

“晚上床上少打滚嘛。”

“三江侯你个老东西,走吧,跟我家去。”

说着,丁大林就把手伸向李三江。

李三江主动接住,换他来搀着。

两个老人,就这么一边说着话一边并靠着往前走。

“走吧,小弟弟?”金秘书将手,放在了男孩肩膀上。

“我的暑假作业还没…”

“你太爷要给你立遗嘱,所以,你今天是必须去的。”

“…还没买橡皮,之前的橡皮不知道落哪里去了。”

“走,阿姨给你买。”

“不用了,我有钱。”

从这里去大胡子家,正好顺路经过张婶小卖部,靠近时,金秘书停下脚步。

李追远走到柜台前,正准备开口要块橡皮交差,自小卖部棚子后头蹦出来一道身影,是谭文彬。

这家伙图捷径,没走村道,是从田埂那儿穿过来的。

“哟,小远哥,买啥呢,来,我给你一起付了。”

“橡皮。”

“婶儿,拿块橡皮,再拿瓶风油精。”

张婶把东西递过来,谭文彬给了钱,把橡皮递给李追远后,他赶不及地扭开瓶子,往自己脖子和手臂上开始涂抹。

“昨晚看你们痒得厉害,弄得今儿个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痒了,我怀疑是润生传染给我的。”

“彬彬哥,你回去吧,告诉润生哥和柳奶奶他们,我和太爷去丁爷爷家吃饭去了。”

“啥,你还要去水…哦哦哦!”

李追远抓住谭文彬的手,指尖抓住他的掌心肉,用力一扭。

而这时,站在远处的金秘书,也走了过来。

谭文彬先前是从小卖部后头出来的,还真没注意到她也在附近,吓得继续叫起:

“…哦哦哦!”

金秘书继续靠近。

“…要水是吧,给你买,哥给你买,婶儿,来两瓶健力宝。”说着,谭文彬还故意看向走过来的金秘书,“姐,你要一瓶不?”

金秘书摇了摇头。

“嘿嘿。”谭文彬再次付钱,然后将一瓶健力宝递给李追远。

“谢谢彬彬哥,那你回去吧,记得给家里人说,我和太爷不回来吃中饭了,不用给我们做。”

“好。”

这时,金秘书忽然开口道:“一起去吃吧。”

谭文彬愣了一下。

金秘书:“昨天看你吃席上的菜,吃得很开心,中午还有,一起去吃吧。”

“那不好吧…”

“走吧,一起走,他们要走远了。”

金秘书伸出手,分别搭在一大一小两个男孩肩上,催促他们前进。

这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

李追远都没料到,昨天谭文彬的席上的吃相,居然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但凡昨儿个吃席能斯文点,可能就没现在的事儿了。

不过,目前来看,谭文彬应该只知道水猴子的初版讯息。

那是自己昨晚和润生出发去大胡子家前,告诉他的。

昨晚回来后,他想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自己那时不想重新回忆和讲述,就让他去问润生。

润生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暂时不想再提起那个恐怖的场景,没来得及告诉他。

否则,要是他知道的话,在看见金秘书时,怕是会如同裤裆里塞二踢脚,直接吓得跳起来。

走着走着,金秘书开口道:“家里是还有人么,让他们中午一起过来吃吧,不用做饭了。”

李追远忙拒绝道:“不用了,家里就剩下给太爷做工的人了,不算亲戚。”

“那好吧。”

接下来的路途中,谭文彬逐渐放开起来,甚至主动找起话题说起了话。

李追远觉得,彬彬心里应该还挺骄傲。

他大概自觉是警察的儿子,有着遗传的反侦察意识,能在水猴子面前谈笑风生。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会演戏还不会露怯。

就这么一路走到大胡子家门口,刚上坝子,李追远目光就是一滞。

坝子正前方就是鱼塘,此时,塘水丰沛,和昨个白天一模一样。

本该被抽干水挖掘开的鱼塘,复原了;

本该被剥皮死去的一群人,一个个的全都又活了。

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画面,此刻在逻辑上越来越向幻觉梦魇靠拢。

当这个世界以非常理的方式展现在你面前时,人们通常会先开始自我怀疑。

然而,李追远很确信,那绝对不是梦,昨晚的那一幕,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鱼塘应该是昨晚又被填充回去蓄回了水,死去的人就是死了,至于现在还活着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懂。

村长和村里几个乡老到了,大家坐在坝子上的长凳上,围成一圈,聊着天说着话。

金秘书端来了一个小茶几,上面摆着瓜子花生和糖果。

李三江顺手抓了两把,一把递给李追远,另一把则递给谭文彬。

丁大林对他们说:“去楼上看电视吧,房间里有,等到要吃饭时,再喊你们下来。”

李追远摇头:“家里有电视呢,太爷买了。”

李三江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

“那是,我给伢儿买电视看了,不过这伢儿爱学习,平日里也不怎么看,就便宜了家里的骡子天天守着电视机。”

其实,李追远是不想脱离人群。

虽然进入这里,就意味着危险,而且坝子上的这批老人绑在一起,也没多少实际作用,可至少能起到一点心理安慰。

感性让他自见到他们起就陷入恐惧之中,可理性告诉他,局面,还有的救。

毕竟,自己等人以及村长他们,没有一来到坝子上就被直接脱皮。

如果只是想要把人引来杀了,他们刚刚就可以动手了。

能坐这儿聊天,而且还真聊起了土地承包的细节问题,证明他们是有自己的目的和规划的。

那么,只要不违反他们的规则,自己和太爷,以及彬彬,兴许还能安全地回去。

村长这时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可是,一口气承包三十年,会不会太久了,村里也不太好交代。”

丁大林说道:“承包费可以每年递增嘛,你给我一个最后具体的数就行。”

李三江对这件事很是积极,他是认为丁大林活不了那么久的,自己也活不了那么久,那这土地承包以后,不就还是小远侯的?

“我说,人家要三十年就三十年嘛,大不了具体合同村里公示出来,大家都知道了,以后也就没人传闲话了。”

金秘书此时已回了屋,应该是去准备午饭了,家里就她和丁大林,因此只有她一个人能忙活。

而丁大林又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李追远觉得轻松了不少。

擅自离开这里,他是不敢的,任何出格的举动在此时都显得格外危险。

真逼急了他们,大不了现场人都换一次皮,既然能让戏班子那帮人又活过来,那把村长给活过来应该也简单,不会耽搁土地承包的事。

确保自己身影还在他们视线范围的同时,李追远走下了坝子,开始在鱼塘前的空地上转圈。

他知道这个圈不能一直转,否则会显得自己很傻。

这个时候,最适合的应该是玩点游戏,但问题是,自己兜里向来不会放小孩子玩的东西。

但好在,他没有,有人有。

谭文彬应该是看懂了小远哥的意思,他将手伸入口袋,掏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弹珠。

“小远,我们来玩这个吧。”

“好呀。”

李追远第一次发现,原来幼稚也可以变成天使。

一个准高三大男孩,兜里居然会装着弹珠,怪不得你爸会给你买果冻吃。

二人弯下腰,开始玩起了打弹珠。

李追远原本只是想借机近距离观察一下鱼塘,他相信,再完美的复原,终究才过了半天,肯定会留下痕迹。

但玩着玩着,谭文彬却渐渐进入了状态,只见他一弹一个准,每次都高兴地鼓掌为他自己欢呼。

这动静,不时引来坝子上一群老人的注意。

他们指指点点,嘴角都带着笑意。

大部分小孩子都会有相似的经历,那就是自己和伙伴们玩耍时,身边经常有大人站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一看就很久。

他们其实看的,是自己的童年。

可李追远并不想营造这种温馨氛围,终于,他忍不住把一颗弹珠,弹到了彬彬的鼻子上。

彬彬先是一痛,捂着鼻子,随即目露释然,接着又是羞愧,他入戏太深了。

李追远开始故意朝着鱼塘方向打弹珠,谭文彬也配合着朝那边打,二人追着弹珠,来到了鱼塘边。

抓紧时间,目光快速扫过。

他发现了,鱼塘边缘地带,是翻过的新泥。

这鱼塘,确实是被回填的!

不敢在这个敏感位置多做停留,李追远立刻又打出弹珠,远离了鱼塘。

“哈哈,彬彬哥,这次我赢了。”

“小远,你可真厉害。”

彬彬脸上露出大哥哥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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