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裴越突然想起那位在沁园吃了一个闷亏的徐大小姐,他知道对方肯定心里窝着一股火,不过也没有太在意。此刻听着谷梁的提醒,他忽然回过神来,迟疑道:“伯父,南周应该不想主动挑起争端。”
他此番南下是迎亲正使,代表着大梁朝廷的脸面,周人若是对他动手,后果无疑极其严重。
至于其他那些寻衅手段,裴越思来想去也没有发现无法招架的方式。
正使加上武人身份,足以让他免去很多刁难。
谷梁郑重地说道:“南周朝廷之所以处于弱势,是因为他们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且分歧与割裂颇为严重。这是他们不得不低头的根本原因,毕竟无论国力还是军备,南周都无法和大梁相提并论。可正因为如此,你就要格外小心。”
裴越怔了怔,旋即恍然道:“伯父是说,我会成为南边一些人手中的棋子?”
谷梁轻笑摇头道:“倒也没有这么严重,如今这世上有资格将你当成棋子的人极少,但是想要利用你的人绝对不少。进入南周国境之后,你不能失了大梁正使的威仪,也不能一味跋扈落入他人的陷阱,其中分寸你需要仔细把握。”
裴越点头应下,而后好奇地问道:“伯父,方谢晓和冼春秋究竟是什么关系?”
三十余年前,还很年轻的冼春秋因为楚国府血案叛逃南周,起初并未得到重用。不过在后来应对王平章和谷梁接连不断的守御战中,此人逐渐显露出自己的军事能力,再加上南周先帝查清楚他叛逃的真相,便一步步增添他手中的权柄。
时至今日,身为拒北侯的冼春秋是南周军中能够与镇国公方谢晓地位相等的寥寥数人之一。
谷梁沉默片刻,语气复杂地说道:“二人的关系扑朔迷离,不光我看不透,估摸沈默云也难以断定。越哥儿,方谢晓此人虽然厉害,但你与他身份对立,只需多多提防便可。但是冼春秋不同,他的过往仿佛被一团疑云笼罩,当年那件事的真相早已湮没在故纸堆中,我只能告诉你,倘若此行你与冼春秋对上,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说到最后,谷梁的神色已经极其罕见地严肃起来。
裴越不禁想起燕王谋逆案中的冼家子弟,鱼龙街上那个强横的刺客,还有事先跋涉千里来报信的冷凝。
那一系列事件中的疑点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听到谷梁这番言语之后,裴越认真地点头道:“伯父,我知道该怎么做。”
谷梁又道:“你此行有数千骑兵护卫,路上肯定不会有危险,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进入南周之后可能发生的变故,毕竟藏锋卫的骑兵不能渡过天沧江。我已经派人去往南境诸营送信,假如真的发生意外,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援护你。”
裴越心中感动,起身行礼道:“多谢伯父照顾。”
谷梁摆摆手,轻笑道:“无需如此,若是你真的出了事,蓁儿还不得埋怨我一辈子?”
裴越嘿嘿笑着。
谷梁起身,眼神深远地说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记住很多人都在等你平安归来,记住…陛下始终会有一抹目光留在你身上。”
“是。”裴越应下。
开平六年,七月十三日。
裴越率领大梁使团一百余人,另有数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以及两百余随行人员,在一千背嵬营精锐的护送下,告别京都,悠然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