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外。
朝中重臣此刻聚集在了道路外,神色凝重。
庙堂内的争锋,便是再激烈,没有即将到来的那些人来表态,便也是虚的。
在经历了数百年的争斗之后,重臣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能真正做出决定的,是手里有兵的人。
高浟站在了群臣的最中间,这位崭新出炉的最新一任大丞相,丝毫没有夺得了大权的喜悦,他比高淹离开晋阳时变得更加疲倦,疲惫几乎是写在了他的脸上,那双眼睛平静却带着深深的困倦。
而在他的左右,则是站着文襄皇帝的几个儿子。
高孝瑜虽然跟高湛的关系极好,在自家几个弟弟反水之后也表示不再插手庙堂事,可当几个兄弟分别登门拜访,以及高湛的病情再次加重后,他也无奈的挺身而出,成为了高浟身边的一员,尽管他不太喜欢高浟这个叔父。
老二高孝珩,同样的英俊貌美,站在那里,颇有种名士风范,跟其余几个兄弟都不相同。
高孝珩是个较为内敛的人,跟高浟有些相似,可和士开的问题却让他忍无可忍,在得知和士开等人密谋要除掉他们这些兄弟的时候,他选择挺身而出。
老三高孝琬,满脸的凶横,他跟高延宗的气质颇为相似,他是个粗人,也是个直人,他甚至敢当面去辱骂和士开,得知高湛弃城而逃,他更是气的牙痒痒,他为人好战,勇武,尽管是高孝瑜的弟弟,却跟高睿走的比较近。
老五便是高延宗了,那小胖子满脸傻笑,肉嘟嘟的脸依旧稚嫩,他站在一群美男子之中,当真是格格不入。
也难怪文宣皇帝对他视若己出,毕竟全家就他们俩长相奇特,鸡立鹤群。
除却文襄皇帝的儿子们,高浟身边还聚集了些名声不错的宗室贤王。
靠着这些人自愿或者非自愿的支持,高浟勉强能坐实大丞相的位置。
而在另外一边,高睿以及两大外戚,还有许多留守在邺城的一代勋贵们,组成了团体。
他们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斛律光的父亲斛律金,就站在这个团体之中,老人看东西都已经不太清楚了,此刻便与几个还不曾逝世的老臣们低声交谈。
还有个贺拔仁,站在两方的中间,一脸的茫然,同时孤立了两方势力。
很快,远处的三位大将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内。
段韶带头,斛律光跟刘桃子分别跟在他的左右,再往后,便是那些勋贵猛将们。
高浟在人群里锁定了刘桃子,他的脸色似是舒缓了许多。
高孝珩看了看远处的几个将军们,又看向了站在远处人群里的娄睿,脸色有些难看。
他拽了拽老五的衣袖,高延宗急忙凑过来,“二哥?”
“让大丞相先去迎接.勿要让他人抢了先。”
高延宗哦了一声,再次走到了高浟身边,低声说了什么,高浟点点头,随即快步朝着远处的段韶走去。
“大司马!”
高浟朝着段韶微微行礼,段韶此刻也是领人下了马,朝着高浟行礼拜见。
段韶这才看到了群臣的丧服,他不可置信的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是太后。”
“什么?!”
段韶的神色悲痛,同时又有些愤怒,在这样的局势下,太后忽然病逝,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远处的祖珽看的直摇头。
是个能当丞相的人,却不是个能当大丞相的人啊。
哪怕你先来个泣不成声呢?假装晕厥呢?然后再让娄睿等太后亲信出来解释啊.
你这平静的给人家说太后不在了,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杀的呢!
高睿随后赶到,段韶没有去看高睿,却看向了他身后的娄睿。
娄睿看到段韶,悲从中来,当即落泪。
段韶上前,娄睿说起太后的事情,两人万分的悲痛。
娄睿是太后哥哥家的孩子,段韶则是太后姐姐家的孩子。
两人相拥而泣,而另一边,斛律光看到自己颤颤巍巍的老父亲,也是早已跑过去拜见。
高浟这才看向了刘桃子。
“卫将军。”
“大王。”
“各地的情况如何?”
“耕地受损严重吗?若是要运粮,道路的情况如何?”
“边塞受损最为严重,而后就是北边的恒,燕,安等州,被突厥人摧毁的很是彻底,许多城池沦陷,城外的耕地房屋都被烧毁。”
“朔州的周边受损很严重,肆州和显州的道路受损最为严重,杨忠离开之前,破坏了所有能破坏的东西。”
“明年北边就要大缺粮了.”
高浟眉头紧锁,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今年的秋收来不及了,我这里能送往救援的粮食很有限。”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让边塞几州度过此番危机的。”
这是两人的初次相见,高浟没有问候,没有询问军事,却先问起了民生,刘桃子不由得高看了他几分。
就在两人说起各地兵灾情况的时候,斛律光不情不愿的搀扶着老父亲来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斛律金有七十多岁,或许是一生戎马,他老的更彻底,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要入土,比同龄人都要老的多。
浑身上下皆是伤痕。
他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方才那肃穆紧张的脸色顿时变得温和且亲切。
他轻笑了起来,“你就是我的孙女婿?”
刘桃子一愣,随后行礼拜见,“老大人。”
斛律金看向了一旁的斛律光,这一刻,他再次变脸,脸色又变得凶狠,“我早就与你说过了,我们家代代以军功强盛,哪里需要送家中女子来换取富贵?!当初就让你找几个强壮的女婿,继承家风!可你呢,先是让儿子迎娶了公主,又想让女儿嫁给太子!”
“多找几个像桃子这样的不好吗?”
斛律光面对老父亲,只是低着头,再也没有那暴躁的脾气,逆来顺受。
斛律金再次看向刘桃子,换上了笑容,“好孙婿啊,果然强壮!听闻你还击败了杨忠?”
“勉强击退了他,没能击败他。”
斛律金再次看向了不成器的儿子,“你看看人家,打赢了都如此谦逊!你呢?打几个无名之辈,就不知自己叫什么了,整日对别人指手画脚的,想教别人打仗啊?怎么不见你去将杨忠擒过来啊?!”
斛律金直接将手从儿子这里抽出来,笑吟吟的示意刘桃子扶住自己。
刘桃子扶住了他。
“勿要跟这明月去学打仗,明月多狂妄,为将军就不能轻视敌人,不能轻视任何敌人.你且勿要急着走,跟老夫多聊聊,老夫年轻的时候啊,也打过仗的,略微知道一些打仗的道理,可以教你一二,你在边塞,正好用得上啊.”
老爷子拉着刘桃子喋喋不休,斛律光站在一旁,看着刘桃子,脸色是越来越黑。
兰陵王此刻也是上前跟几个兄长相见。
本来是群臣迎接将军们,一同商谈大事,却因为高浟的不作为,使得这大事变成了亲戚们见面寒暄,犹如闹市。
高长恭拜见了几个哥哥,又拜见了弟弟。
高孝瑜板着脸,不悦的说道:“打仗便打仗,戴个面具做甚?伪装百保?”
高长恭取下了面具,高延宗急忙说道:“戴面具有什么不好,威严了许多啊,这面具还是我送给四哥的.”
高延宗顺手从高长恭手里拿下面具,又一愣,“兄长.这好像不是我送的那个面具吧?你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