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宇文宪站在皇宫门口,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这奢华的皇宫。
宇文宪的脸色格外的复杂,他站在这里呆愣了很久,方才让左右上前禀告:自己要拜见皇帝。
甲士很快就带出了皇帝的诏令,允许宇文宪拜见。
宇文宪来到了大门,解下了腰间的长剑,回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亲信们。
高颎,贺若弼,韩擒虎等几人皆看着他,脸色肃穆。
庙堂的局势变化太快,快到大家都不曾反应过来。
宇文宪过去深得宇文护的信任,而此刻,宇文护惨死,宇文宪的处境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虽说是皇帝的亲兄弟,可当初皇帝蒙受欺辱的时候,他可是一点忙都没帮,甚至还主动亲近宇文护,成为了他的心腹大将。
宇文宪朝着他们点点头,随即低头走进了皇宫。
皇宫之内的甲士,比以往要多出了很多很多。
四处皆是巡视的甲士,有军官快步经过,看到宇文宪都不曾停下来,一道道诏令正从皇宫下达,前往各个地方。
宇文宪默不作声,就跟着那几个甲士,走了许久许久。
终于来到了文安殿。
走进了殿内,皇帝宇文邕正坐在上位,手持文书,认真的阅读。
他的神色跟以往截然不同。
过去那稚嫩,清澈的眼神荡然无存,如今他留了短短的胡须,过去是有意不留的,这瞬间让他在外表上成熟了很多,加上那张严肃,不苟言笑的脸,他坐在那里,当真是有了真正天子的威仪。
宇文宪整了整衣冠,深吸了一口气。
“臣齐国公宇文宪拜见陛下!”
听到宇文宪的话,宇文邕当即放下了文书,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弟弟,眼里闪过一丝欢喜,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弟弟的面前。
“毗贺突来了!”
“先前朕就召见过你,几次都见不到,今日你总算是来了。”
“我们兄弟俩可是有很长时日不曾相见了。”
宇文邕的语气很温柔,看向宇文宪的眼神也很柔和,只是这话,让宇文宪后背发凉,他一把拿下了自己的头冠,披散着头发,朝着宇文邕叩首大拜。
“陛下!臣今日前来,是向您请罪!”
“请陛下治臣死罪!!”
宇文邕长叹了一声,挺直了身体,俯视着面前的弟弟。
“天下乃是父亲的天下。”
“朕继承大业之后,总是害怕会被他人所夺取。”
“宇文护这个人,目中无君,欺辱君王,意图谋反,所以朕处死了他,来安定父亲所留下的天下。”
“你和我,乃是亲兄弟,这父亲留下的大业,难道不该我们兄弟二人一同来匡扶吗?”
听到他的话,宇文宪的头低的更深了。
宇文邕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拽起来。
“宇文护的事情与你无关,不必请罪。”
宇文宪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兄长,宇文邕缓缓说道:“朕已经处死了宇文护,也杀掉了他的几个子嗣,亲信。”
“但是他的府邸,朕尚且没有派人查抄。”
“这样吧,你带着人去宇文护的府邸,去收缴府内的诸物,处置他府内的其余事情,不要有什么遗失,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宇文宪一愣,当即低头。
“唯!!”
宇文邕这才笑了起来,轻轻拍打着宇文宪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朕所能仰赖的就只有你了,你要用心操办诸事,朕绝不会亏待了你。”
宇文宪再次行礼,转身离去。
宇文邕站在原地,看着弟弟从这里走出去,微微眯起了双眼。
随后,就有两人从一旁走了出来。
一人正是卫国公宇文直,一人乃是宇文邕的心腹长孙览。
在明帝宇文毓在位的时候,长孙览担任大都督,宇文毓认为长孙览很有才能,就让他去侍奉自己的弟弟宇文邕,两人从那时就建立了很好的关系。
看着远去的宇文宪,宇文直眼里有些不悦,他说道:“兄长,为什么不治他的罪呢?”
“此人手里如今还有兵权,若是不治他的罪,如此纵容他,往后或许会成为兄长的大患!”
宇文邕深深的看了眼弟弟,随即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盯着他吧,若是他此番查抄宇文护府邸时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没有彻查彻底,你就回来禀告我。”
“好嘞!”
宇文直大喜过望,急匆匆的离开了。
等到两人都离开了,长孙览这才走上前来,笑呵呵的说道:“陛下,就这么放过宇文宪吗?”
“阿宪过去虽然与宇文护亲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况且他极有才能,无论治政还是军事都在行,宗室之中,很难再找出他这样的人才了。”
宇文邕缓缓说道:“不过,也不能再让他继续执掌兵权了,朕自有安排。”
长孙览并不意外。
宇文邕自幼聪慧,在兄弟几个之中,表现也极为出色。
宇文护最先拥立宇文觉来当皇帝,宇文觉因为想动手诛杀宇文护而被废,而后被毒杀。
宇文护就立了宇文毓来当皇帝,结果宇文毓也很有才干,不愿意屈服宇文护,宇文护几次逼迫没能成功,只好再次派人毒杀,宇文毓在临死之前,强挺着下达了诏令,让宇文邕来继承自己的位置。
因为诏令先下达,宇文护无奈,只好按着皇帝诏令迎宇文邕为皇帝。
宇文毓知道自家这个弟弟的才能,故而才会派遣长孙览这样的人去服侍他,在弟弟身边增加许多可用之才。
宇文邕邀请长孙览坐在自己的身边,两人严肃的谈论起了当下的大事。
“朕准备进一步整顿政治,统一刑令,改变过去的做法。”
“当下国内法治混乱,许多人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乱作为,却没有人敢管束他们。”
“国家的律法形同虚设,没有人去遵守。”
“如此还如何能治理天下呢?”
“趁着宇文护刚死,应当颁发诏令,要求朝内外的官员们都遵守律法,以统一的刑令来对待罪人,无论其出身,便是宗室之人,触犯律法,亦不赦!!”
长孙览低下头来,“陛下英明!”
宇文邕看向他,“这件事,朕就交给您来操办,请您一定要用心对待。”
“夫天子要治理天下,刑法需明,做事皆有纲纪,如此天下遵焉。”
“先名法度,而后才能去做其他的大事。”
长孙览再次表示认同。
宇文邕缓缓说道:“长孙公,当下刘桃子崛起在边塞,拥有河北之地,重农桑,操练十府精兵,办科举,开贸易,其锐实令人忧惧。”
“而我新败,国库空荡,民间疲惫,朕欲大展身手,奈何力不足,当下有什么办法可以增加国家的收入,让朕去做大事呢?”
长孙览猛地看向了皇帝,他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陛下,这件事.”
“刘桃子的处境比我还不堪,土地更加贫瘠,粮食还不如我,却能做的很多事情,这是为什么呢?”
“大族,佛寺。”
宇文邕轻声说道。
长孙览浑身一颤,“陛下,这两件事,着实不容易,这不是即刻就能动手去做的事情!”
“这两个,都不是当下所能解决的敌人啊。”
“那为何刘桃子就能去做呢?”
“刘桃子乃是契胡蛮夷,先前国内名士观看其面相,望其气脉,说出了此人的来历!国内名士说,刘桃子面相非国人,亦非汉人,自称前汉室出身,实则乃是刘渊之后,匈奴契胡也!绝非正统!”
“观其言行,亦能得知,他在边塞纵兵屠杀大族,摧毁寺庙,河北流亡河南者过百万,此前代胡人作风,不曾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