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月之内,雍丘再度易主。
只不过这次不是景军攻破城池,而是齐军主动弃城。
当大齐京军陷入庆聿恭顺势钩织出来的死地,厉天润没有袖手旁观,他无比果断地率领全体守军出城突击。
这一招打得景军措手不及。
他们确实有想过城内守军或许会组织精锐突袭扰乱战局,并且针对这种情况做了对应的准备,但是谁能想到厉天润居然会放弃极其重要的雍丘城?
城南景军将领目瞪口呆地看着齐军在那杆帅旗的引领下,如汹涌的洪水一般碾过自己的阵地,径直杀向东南方向的战场。
大齐京军阵中,刘守光望着雍丘南面的滚滚洪流,这一刻只觉浑身热血战栗。
从他到元行钦和谷斌等将领,再到每一个京营将士,在得知城内守军倾巢而出赶来救援自己的时候,心中瞬间被感动和震撼填满,将对死亡的恐惧悉数驱散。
因为担心雍丘被景军攻破,担心城内守军陷入景军的屠刀之下,哪怕明知此行有很大的危险,京营儿郎依然义无反顾地北上支援,最终果然落入庆聿恭随造的陷阱中。
这个时候城内守军如果想要明哲保身,可以借着城池安危的借口对城外的战局视而不见,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
在这场战事之前,这几万人来自大齐天南地北,哪怕是隶属同一军中,相互熟识的情况也是少数,但是当京营将士主动北上支援,继而城内守军出城援救,他们之间的所有隔阂完全清除。
不再有边军和京营的区别,不再存在事不关己的冷漠。
至少在此刻的战场上,数万人携手同心,与子同袍。
齐军的士气瞬间达到顶峰,连最强大的景朝夏山军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刘守光没有浪费厉天润用放弃雍丘这种代价创造出来的一线生机,在看到守军出城之后,只是刹那之间的震惊,他便恢复冷静高声下令:“全军往西,元行钦负责断后!”
往西,自然是要和厉天润麾下的靖州军汇合。
如果说先前京营将士是在绝望中挣扎的猎物,眼下他们就是悍不畏死的下山猛虎,万众一心冲锋向前,竟然冲破了西面景军的阻挡!
合围之阵出现一个豁口,再想围上已是幻想,因为另一边靖州军挟煌煌之势杀到!
厉天润并未被暂时的优势冲昏头脑,在接应到京军之后,他立刻指挥全军往南且战且退。
景军当然没有傻乎乎地看着两支齐军合流,但是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一步迟就是步步迟,更何况景军不止迟了一步。
归根结底,景军没有料到厉天润敢于直接放弃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雍丘城。
从这段时间景军无数次强攻都只能无功而返的情况可知,正常情况下想要攻破雍丘这样的坚城难比登天,就算庆聿恭用了火药穴地攻城的奇招,也被厉天润准备的奇火烧死了数千精锐。
像朱振这等级别的内应极其罕见,可一不可再,就算是厉天润也不可能还有同样的机会。
常理而言,莫说城外只是两万京军,就算人数再多一倍,厉天润都不该放弃雍丘这样的战略要冲,因此先前景军只是在四面布防。
等到他们整军列阵从各处赶到雍丘东南,厉天润已经完成对两军的临时整合,以清徐军和元行钦率领的京军先锋为断后,不慌不忙地向南边撤退。
想要围住这四万多人是不太可能的任务,这不仅仅是齐军兵力增加一倍,更重要的是久经沙场的靖州军实力尤在大齐京军之上,再加上眼下齐军已经达到顶峰的士气和人人甘于赴死的气势,景军除非有十几万人进行合围,否则单一方向一两万人决计无法阻挡。
当然,如果庆聿恭不计损失,拼着夏山军在这片战场伤亡殆尽的结果,倒是能够和齐军拼個你死我活。
那座土山上,庆聿怀瑾和其他将领沉默不语,显然厉天润今日的果决带给他们极大的冲击。
庆聿恭望着南边的情形,忽地转头看向左侧。
只见一名千夫长迈着焦急的步伐,领着另一员景军将领狂奔而来。
“启禀王爷,卑下独虎,奉蒲察将军之命前来急报!”
独虎风尘仆仆面色苍白,满目惶恐之意。
这句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庆聿恭淡淡道:“讲。”
独虎单膝跪地,忐忑不安地说道:“数日前在鹿吴山下,南齐萧望之率淮州军主动出击,我军众将军判断敌军是想突围,于是在山下列阵包围合击。然而南齐陆沉率精锐骑兵和步卒各万余,长途奔袭至我军南面。此战我军落败,效节军全军覆没,忠义军骑兵、防城军和牢城军勉强撤出战场,却遭到齐军的衔尾追击。”
周遭一片死寂。
效节军两万人竟然全军覆没?
在场众人谁不知道,效节军是大景天子麾下的亲军?
庆聿怀瑾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庆聿恭面不改色地问道:“现在局势如何?”
独虎垂首道:“禀王爷,我军接连败阵只能往雍丘这边撤退,蒲察等将军恳请王爷派兵接应,南齐大军亦朝这边追来,最迟三日之内便会抵达!”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