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尔屏住呼吸,从桌上拿起那把装在皮质剑鞘里的武器,提着它走了出去。他的心脏几乎紧张地要跳出胸膛,他知道自己只成功了一半,等决斗结束后,他必须同样小心翼翼地把这传家宝偷偷地放回原位。
“不!”威廉大声叫了一下,男孩的血液和脚步在一瞬间都凝固了,“雅斯敏,不,拜托!留在我身边!”然后房间又恢复了寂静,安塔尔这才意识到他的舅舅并没有醒来,他只是在做噩梦。
他不知道他嘴里喊的这个雅斯敏是谁,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对威廉在圣地时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这一定也是那时候他的经历。
在他踏出走廊之前,他看到了一幅非常诡异的画。画布被涂成了沙色,或者说是比沙色更深一些的颜色,就像一块腐烂的破布。画布上则是一个被涂成黑色的细长身体的轮廓,以及一张污迹斑斑、无法辨认的脸。
在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画中的细节时,威廉在睡梦中又开口了,安塔尔连忙溜出了房间。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赢得这场决斗,他果断地想,然后以坚定的动作将骑士剑别在腰带上。
卡洛斯骑着他的马在大门外等着,他右手拉着萨雷彻的缰绳,看着安塔尔偷偷溜出庄园。
“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他问道。
“你是怎么把我的马牵出来的?”男孩反问,“我以为它不会听从其他人。”
“它是一匹好马,”卡洛斯拍了拍萨雷彻的脖子,“你只需要知道如何和它交谈。”
安塔尔惊讶地看着马上的军士,意识到他会比他之前想象的更想念他。
“我们去哪?”他也上了马鞍,“为什么需要骑马?”
“如果我们在院子里打架,会把你舅舅吵醒。”卡洛斯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骑马到萨瓦河边,我们在那战斗。”
庄园就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在院子里时常能够听到流淌的河水声。没一会儿后他们就到了目的地,并将马匹拴在一颗细树上。
当安塔尔摆出他最喜欢的姿势鹰卫式(posta di falcone)时,卡洛斯震惊地盯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剑刃。
“你疯了吗?”他冷声问道,“你偷了威廉的剑?”
“我借来的。”安塔尔纠正道,“这是我们家族的宝剑,如果我要赢得你在西班牙的一半财产,我必须做足准备。”
卡洛斯摇了摇头,即使他对来说,这似乎也是件过分的事情。“我告诉过你,不是剑的问题,而是想法的问题!”他责骂男孩。
“这会让我立于不败之地!”
“你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把剑,你这个傻瓜!”
男孩的膝盖弯曲,拿着剑在草地上手舞足蹈地耍着。
“怎么样?”安塔尔问,“你敢与我决斗吗,卡洛斯·德·巴塞罗?还是要我收回我主子的剑,让一切都白费了?”
卡洛斯终于笑了起来,“反正我们都已经到这了,”他拔出自己的武器,“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打败你,你甚至可以拿着大团长的剑,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着,他向前一挥,刺了出去,安塔尔敏捷地躲过攻击,并改变了他的姿势,他侧身一闪,又向前一舞,灵活地冲向卡洛斯,后者几乎无法抵挡他的快速斩击。两把剑缠在一起,卡洛斯将男孩推开,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他用长卫式的姿势进攻,速度极快,逼得安塔尔不断后退。但这个男孩的速度快如闪电,他完美地抵挡住了每一次刺击和挥砍。
“你累了,”安塔尔低吼一声,心里正在想着反击的招式,却见卡洛斯的剑刃突然停在了半空。安塔尔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问,就感觉到那只长满老茧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上,他立刻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舅舅?”他颤抖地问道,而作为回应,那只手将他推到在了地上。
“我的剑!”威廉厉声命令道,“立刻还给我!”
安塔尔立即从腰带上取下剑鞘,将剑插回,并递给威廉,一刻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卡洛斯,即便你不是个正直的人,我也从不认为你会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威廉看向黑袍军士,“我还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呢,我一定是错了,别说什么天亮出发了,你现在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威廉,”卡洛斯试图让他冷静,“我们只是在打架,我们想要给彼此留下一个难忘的告别仪式。”
“真的吗?”威廉提高了音量,把剑从鞘里抽了出来,“这是我曾祖父的剑,它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你应该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因为你的祖先把它送给了我的祖先,我的父辈们都戴过它…等我死后,安塔尔也会继承它,但在这之前,你们都得等着!”
“威廉…”
“闭嘴听着!”他吼道,“我是你的指挥官,不是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
卡洛斯垂下了他的眼睛。
“一次难忘的告别,你这混蛋?”威廉继续说,而且越来越愤怒。“你再不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就把你劈成两半!快滚,卡洛斯!”
卡洛斯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背对着威廉,悄悄地骑上了他的马。
“请原谅我,指挥官。”他用苦涩的声音说,并向男孩点头示意,“做一个有信仰的骑士,安塔尔,别忘了!”
他在战马耳边低语了一句后便飞奔而去,威廉和安塔尔看着他,直到其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安塔尔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气冲冲地走上前去。
“你把我朋友给赶走了!你怎么能这样做?”
威廉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又把他打倒在地上。
“你太让我失望了,孩子!”威廉厉声呵斥道,“起来,然后骑马回家,开始收拾你的行李!”
“行李?”安塔尔吸了吸鼻子,“我们要去哪?”
“是你要去哪。翁贝托早上要离开,去开始他的另一次旅程。”威廉说。“你跟他一起走,这事没得商量!”
“什么?”安塔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舅舅。
“你没听错,我将暂停你的骑士训练,没有剑术,没有语言课,没有写字和阅读,你将去朝圣,反省你的罪过!”
威廉伸出右手将安塔尔拉起来,男孩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想哭,却因不想再被责骂而忍住了泪水。
他的舅舅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变得很轻。“等你回来的时候,”他难过地说,“我希望我能为一个长大了的男人开门,如果你想要这把剑,你必须先赢得使用它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