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脑海袭来阵阵晕眩,纪年轻咳两声,腹内有些翻涌。
此时,他的意识十分混沌,压根描述不清这一刻的感受是什么。
只能说,和当初被泥头车创飞的感觉差不多。
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甚至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眼前画面,便如画家信手落就的画卷,自觉不满,就大力揉扯成纸团。
又似一面光怪陆离的镜子,被跑跳的孩童无意碰掉,顷刻间支离破碎。
天旋地转间,纪年眯缝着眼,去看那数不尽的光斑聚拢又消散,星星点点地汇聚成线。
“咔嚓。”
轻脆微响自指尖传来。
纪年低头一看,却见那戒指光泽越发黯淡,又有细微裂痕迅速蔓延。
见此情形,他赶忙向其中注入精神力与阴气。
戒指于是迅速复原,逐渐抵消了那份破碎感。
于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盛大桃源也在下一刻闯入了他的眼帘。
薄雾不散、阴雨连绵、夜幕浩瀚、林动如海。
“总算到了。”
望着熟悉的景色,纪年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低头看了眼已经变得灰突突的戒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戒指看似能力逆天,可称低阶神器。
实则满是限制,使用过程也十分遭罪。
阴阳隔暗金鸳鸯戒 阴阳、鸳鸯两个关键词便足以解释这件道具的使用条件。
即卡师与要绑定的鬼类卡灵为异性关系,且存在正向爱情类羁绊。
而众所周知,桃源自产的鬼类素材大多为怨气恶灵。
要想以其为基底,打造出情绪稳定、有正向爱情类羁绊的异性卡灵,难度不亚于编出一段仙气四溢的小故事。
纪年早些时候曾听说过一个人,也是他的亲学长,三中某届制卡科第一,姓陈,也曾尝试打造符合类似条件的女鬼。
结果嘛…
那个女鬼的确很爱他,字面意义上地往“死”里爱。
由此可见,要达成这个前置条件有多难。
呦呦爸将这件出自秘境的好牌送他,未尝没有出篇“命题作文”,考考他的意思。
虽然这篇“作文”,就连专业对口的“婚嫁路”眼下最优秀的子弟——呦呦和食萍都没有作出来…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俩没研究出来,呦呦爸才会送出这张牌。
“以后这样的‘命题作文’,最好多来一点…咳,咳。”
纪年话没说完,就泛起一阵恶心。
用这种低阶装备进行空间转移,真的很折磨人。
虽然卡牌面板上没有明言,但从这次的旅行体验就能看出,这东西并不适合“长途旅游”。
“以后还是自己多花点钱,弄件好点的空间跳转类装备或技能卡吧,这玩意儿太不靠谱了。”
纪年心说着,深呼吸几口气。
他刚拿到这个戒指时,就偷偷实验过一次,十几里的距离,跳转起来舒适流畅。
这次的路是要远了些。
“呼。”
轻踏在铺满粉红花瓣的泥地上,裹挟着缕缕花香的清新空气瞬间涌入鼻腔。
夜晚十一点半,林海漆黑、骤起波澜,初冬之日,气冷阴寒。
淡淡白雾里,纪年四下环顾,仔细辨明方位,直奔山顶走去。
可还没迈出几步,就有一道冷玉似的身躯带着阵阵香风,直撞进他的怀中。
虽刻意收了劲,但那纤瘦身躯里潜藏的怪力,还是将体魄渐强的他撞了个踉跄。
“咳,英台,轻点…”
纪年轻咳一声后,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只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一个巨大铁钳箍着,下一秒就会被生生勒断。
“哼。”
识海里回荡起一声冷哼,好似姣花照水的“病美人”于不远处瞟了英台和纪年一眼,轻轻别过了头。
只是眼底余光始终落在后者身上。
“呀嘿”
山鬼则是很花哨地扯了根“藤蔓”,从山顶荡了下来。
她有一缕神念系于山鬼花钱,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在陪伴纪年,自然谈不上想念。
事实上,纪年很快就要回来的消息,就是她透漏给黛玉和英台的。
只是错带了好汉模板的绛珠仙子哪怕技能全开,在速度上也要稍逊于靠走位吃饭的小女鬼。
纵使再是不愿,也只能干看着了。
“好久不见。”
纪年因“晕车”而微微发白的脸上牵出一抹笑容:“我想死你们了。”
“嘿嘿。”清脆的笑声在识海内响起,来自某个蠢丫头。
“啦啦啦”山鬼日常没心没肺。
“哼。”黛玉又一次扭过头,嘴角却微微上挑。
“诶,老粽子呢?它怎么没来接我?”
山鬼闻言轻笑着歪了歪头,两手并拢,压在脸下。
意思是,老粽子正在棺材里睡觉。
纪年咂了咂嘴,倒也不觉得意外,稍微活动了下酸疼的肩膀,直奔山顶走去。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三个小姑娘又完善了一下杜若山鬼庙,的确颇具巧思。
就见那掩映在翠松中的小庙,院墙暗红,瓦片青灰,古色古香,气度恢宏,沐浴在清冷月光中。
在夜雾的笼罩下,飘渺朦胧,好似隔着一层苍凉斑驳的滤镜,香火袅袅,如入神仙之境。
在三个卡灵的陪同下,他迈步走入殿内,就听以锁链吊在一旁的悬棺中“雷声轰轰”。
他看都不看一眼,只将视线落在稳坐石台的三尊神女像上。
“有点意思。”
纪年见状轻轻一笑。
这山鬼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很有心思。
看那庙名就知道,这里将来能收到的绝大部分信仰香火,都是她的。
英台、黛玉不过拿些蝇头小利,就被她赚了人情。
“满肚子坏水,也不知道这丫头跟谁学的…”
纪年挠了挠侧颊,略有些心虚地绕过石台,进入后院。
推开门,便见长条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石制“沙盘”。
这是他离开前,特意嘱咐黛玉做的。
看起来精致无比,陷阱、路线、“兵力”布置,内容详实、事无巨细。
这颇具理工大佬巧思的小姑娘甚至还利用山鬼对整座山的把控能力,精心打造了若干代表“入侵者”的自走棋子。
垂眸望去,这一银二蓝三枚小棋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沿着他们刚刚走过的路小心行进,如今已走到了半山腰。
而这三枚棋子,正代表着高盛和他的两个卡灵:无叶血蕊花王以及三角眼秃头老道·师吏。
前者的实力也就和三目尸妖差不多,说强不强,说弱不弱,顺风勉强能行,逆风躺地上装死。
典型的“放屁添风”级选手。
后者则是高盛作为制卡师,真正意义上的王牌。
元熙殇王虽更强一些,可不管是背景故事的敲定,还是卡面形象的确立,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这张牌才是他敢于自诩“主角”、“天才”的真正底气。
“他手上应该还有两三个卡灵才对。”纪年轻抚着下巴说道。
据他所知,高盛这小子,手上阵容比前期每到一个地区都要集齐御三家的小智还要全面。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可谓应有尽有。
战士、刺客、坦克、法师、控制、adc,就没一个差的。
算来算去,也就缺个能“回血”、能清负面状态的治愈系单位。
“这个能力和定位…总觉得莫名熟悉…”
纪年忽然记起自己初至石碣镇时,不过离开一会儿,房间里就多出了一抹尸气。
不由深吸一口气,露出同辈间“亲和友善”的笑容:“好小子,要用我制卡是吧?”
“不给你上上强度,你是真不知道啥叫‘桃源大鬼’…‘太平道人’啊。”
纪年说着,活动了一下身子。
上次拿任王当“实验品”,由于心存一丢丢愧疚,都没敢太发力。
这就导致,连他这个卡师,都不知道当前阶段的红白撞煞究竟有多厉害。
老话说得好嘛:“凡艰辛之路,当应由勇者以刚硬的脚板踏开。”
纪年觉得,高盛就很是勇敢。
这点想来毫无争议——都敢往死得罪“桃源大鬼”了,谁能有他勇敢?
既然勇敢,那就该以坚实的脚板为同辈的场域卡发展踏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有肚量,‘睚眦必报’之类的词,跟我是不沾边的。”
“我以人格发誓,只要这小子能挺住四个半小时,我以后就尽量少找他麻烦,说到做到!”
纪年心说着,弯起右手小指和大拇指,晃了晃剩下三根手指,害人前先抢占道德制高点。
而后两臂张开,撑住沙盘。
锚点小山的地势就摆在眼前,似乎并不适合黛玉之死,宝钗大婚的剧本。
“那就只能走梁祝路线了。”
想到这里,纪年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路子阴间,可不代表他愿意躺进棺材。
可事情都发展到这儿了,再不躺进里面,就有点不对味儿了。
“但也不用一直躺着。”
抬手翻出狂癫鬼新郎这张皮肤牌,考虑到眼下人手严重不足,纪年决定连马文才一块扮演。
“那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后,纪年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