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伸手拂去落在肩头的彩带,被聚光灯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纪年同学,请问你这一刻的感受是什么?”
“纪年同学,有想过拿到奖励后怎么用吗?”
“今天是2022年11月18日,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天整,纪年同学有想过冲击青山、东土乃至九州状元的念头吗?”
“作为普通人家出身、一赛奠定同期头部之位的天才,你有什么话要对那些同样出身普通却怀揣卡师之梦的学弟学妹说吗?”
隔着猩红的警戒线,肩扛长枪短炮的记者努力挤向前,各个面容狰狞、呲牙咧嘴,不比末世电影里的丧尸好看。
在这个卡牌为王的时代,制卡师真如明星一般。
“感受嘛,开心肯定是有的,可更多的,还是疲累。”
聚光灯下,纪年收起年兽,一边回答一边往前走,面带和煦笑容。
可任谁都能看出那份潜藏在风光无限下的心累与疲惫。
是啊,一个平民出身的卡师,就算天赋异禀、世间罕有,要想屹立在这片天才之林中,也并不轻松。
看着那张青涩却沉毅的面容,在场之人无不想到那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能走到这一步,也不知道这孩子废了多少苦功。
正脑补着,就听纪年继续说:
“有关奖励的用法…老实说,还没什么思路。”
“之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奖励到手,脑袋里也是一片空,只怕要打磨很久。”
他笑了笑,又继续说:“至于状元…哪个制卡师能没幻想过‘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桃源花’的场面?我自然也想。”
他说着,顿了顿,轻轻摇头:“只是,我不确定,自己能否达到那样的努力程度。”
“纪年同学,刚刚说,努力?”有记者发问。
“是啊,很多同学以为桃源大鬼、青山魔王,灵感神赐、天赋异禀,可实际上…”
冠军低垂着眼眸,山影笼罩下,所有人都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我也曾饱尝阴冷雨夜跪求一字的苦痛。”
“编故事…真的很难。”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大撼无声。
一般像这种采访场景,大部分人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像纪年这样言辞“实在”的,真的很少。
这反而让大家觉得更为真实,也打消了部分同届的心疑与猜忌。
“阴冷雨夜,跪求一字…”
只此一句,就让人联想出一副场面:
夏末午后,阴雨缠绵。
狭小房间里,老旧台灯无声驱散黑暗。
身穿老旧发白校服的少年,满眼血丝,瘫坐于椅,顶着乱糟糟的发丝,四处都是揉成团的稿纸。
一位没有靠山、没有资源、只有自己的平民卡师,正是遭受了这样的煎熬,才得以与那些世家天才站在一起。
这样的场面,光是想想,都让人心生震撼。
“果然,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很多人如是想到。
“纪年或许没有那份邪气,但这份对制卡的执拗与拼劲,绝对担得起‘卡魔’二字。”
人们自然不知,在遥远的唐王朝,有个大诗人,名为“白居易”。
或许永远没有机会知道。
于是,他的人设,就归了“大鬼”。
“不过…我并不认为…冠军来自曾经遭受的苦痛。”
“光荣,属于卡灵。”
“我始终坚信,宇宙星空中,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世界,文明璀璨、精神繁荣。”
“我的卡灵,那些豪杰英雄、神话人物,就生活在这片天地中。”
“而我,只是有幸与祂们产生共鸣。”
“能作为转述者,将祂们的故事讲与众人听,让祂们在这个世界再绽光明。”
这几句话说得动听。
人们也并未觉得,纪年是故意说好听话给众人听。
毕竟,没人能演出那样真挚的神情。
一看便是埋了不知多久的心声。
“这样的谦逊,这样的感情,说的话也好听…”
“要不说人家能当冠军呢。”
“抓紧把这几句记到好词好句本上,以后写作文的时候用。”
电视机前,不知多少家长一边感慨,一边轻拍自家孩子的肩膀,眼里闪烁泪光。
纪年也大概猜到了这时众人的反应。
“这回我可没说假话。”他心说道。
随即望向茫茫夜空,继续说道:“可回归现实,我也不得不承认,要想与祂们达成共鸣,除了遭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还要有一定天赋。”
“从无到有,从零开始塑造一个生命,制卡的确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同样的,制卡并不轻松。”
“即使是我这种颇有天赋的人,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研究,接下来…该做什么牌,想到头痛。”
“制卡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
“作为一名制卡师,我做不到只说好不说坏,熬一大锅鸡汤,喂给学弟学妹。”
“与其说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倒不如来点实际。”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纷纷屏住呼吸。
就连屏幕前的观众,也都下意识直起身子,好奇这位“努力”型天才,还有什么惊世之言。
“我决定…”
纪年顿了顿,微微仰头,望向浩瀚如幕、繁星点点的长天。
“多花些心思,基于自己的一张主战牌,设计出一套材料不贵、制作不难、适合新人、上限可观的卡牌模板。”
“桃源,乃至全青山的应届生,只要身份认证通过,并向本地制卡师协会递交少许费用,就能获得该套卡牌的单次制作权限。”
“以战卡、修复、强化等科目为主修专业的同学,也可以花低价,买下这样一张针对新人的牌。”
“防身不说,大家要印证自身所学,也有了抓手在。”
“至于大家最关心的版权协议方面…我也会与协会的老师们认真讨论,努力交出一套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他说着,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独属于少年的锐意与朝气:
“老实说,我做这些,并不只是单纯地心疼学弟学妹,想为他们做点事…”
“也有自己的野心在。”
“我曾经畅想过这样一个画面:”
“九州大地,不只有我们这样的学院派、比赛派,也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旅行派。”
“他们在出发前,都会在本地协会,领到一张极具本地特色的初始卡牌,并与其一起踏上旅程。”
“期间,不断强化这张牌并制作或封装新卡牌,以保证安全为前提,行走于九州大地,乃至其他地区。”
“无论抱有怎样的目标或信念,‘旅卡师’们都可以在目光交汇时,到最近的战卡场,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卡牌对战。”
“时间一久,自身所学便得到了印证,实战能力也得到了很大提升。”
“而我辈制卡师的荣誉,也不再只是单纯的多造卡、造好卡、多卖卡。”
“试想一下,你辛苦设计的新人卡牌面板,出现在了大街小巷,那一个又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手里。”
“那会是怎样的成就感?”
纪年转过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又聚焦于最中间那台电视机。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让人共情、由衷钦佩的玩命型平民卡师。
那现在的他,就真有了几分“敢教日月换新天”的霸者之势。
时势造英雄,英雄亦可造时势。
“新人卡”、“旅卡师”,人们恍然发觉,眼前这位少年的“才”,不只体现在制卡这一方面。
桃源大鬼,名不虚传。
只是这个“鬼”,指的是“鬼才”。
“我只是个学生,所思所想或有不足之处,也不知‘旅卡师时代’能否真正到来。”
“而‘新手卡牌’…”
纪年笑了笑,说道:“其实早就有了。”
只是以家、校为单位,并未扩散开。
新手卡牌模板…制作起来并不简单。
这和打造单一强大卡牌,完全是两个概念。
放眼桃源,乃至青山,能制作的人都屈指可数。
而卡师都喜欢留一手,像这种能够广泛制作复刻的卡牌模板,都喜欢留着给自己家用。
毕竟,谁不想撑起一个卡师家族?
至于放出去赚钱…
还是那句话,钱这玩意儿,只有前期有用。
而纪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其实…钱也只是附属品,最重要的是,名气!”
“没有人能闷头制卡,我后续很多牌,都要用‘人望’撑起。”
卡师是一个上限很高的职业。
走到后面,动不动就要举全城、乃至全国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