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只是在‘奉神’,也是在供为我村带来无尽光辉的几十位状元公。”
“可这位爷实在贪得无厌。”
“我村祖辈曾与祂有约:俺卢家人供奉不断,换祂文气笼盖群村,滋养学子心神。待后生学有所成,再斥重金购置‘檀香’、‘文心’,行反哺之事。”
“这说白了,就是买卖。”
“你买我卖,公平得很。”
“您几位也别觉得祂老人家付出得多些。”
“所谓文气远没有那么神奇,要不是我村后生本就有那个根底,祂老人家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变个状元才。”
“当然,我哥俩也不是否认祂对我们村做出的贡献。只是这份贡献,我们已经做足了偿还。”
“我们村这大几十位状元才,即使是在这卡师为王的时代,也都身居区县要职,累获薪资也是笔不小的数字,其中百分之六七十都喂进了祂嘴里。”
“这还不够意思?”
“可就是如此,我们也抱着一个感恩之心,就像先前说的那样,祂就是不做事,我们也甘做‘孝子贤孙’。”
“可这位爷是怎么对我们的?”
“拿我们的孩子做‘培养基’,事先埋下一个‘种子’,每半年收割一茬文气。”
“每收割一次,孩子都要根基大损,头脑昏昏、学不进习,一个月都恢复不彻底。”
“您是高三应届生,也知道现在学业有多紧,一个月不学习,说得难听点,还状元个屁!”
眼见哥哥有些上头,卢玉柱赶忙抢过话茬:“考不上状元倒也没什么,对于我们做家长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就行。”
“问题是,谢五爷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孩子们的身心健康,我们出言劝阻,祂反而变本加厉,只此一事,我们绝对不能容忍。”
“可怜天下父母心。”纪年随口一言,尽显至理,一副很是动容的样子:“两位说得有道理,如此恶神,的确无法容忍。”
“不愧是纪年卡师,随口一句,都让我们这些庄户人感触极深。”
卢玉柱很是诚恳地夸了句,在这似是而非的世界,他自是不知“慈禧”是何许人也,只觉小纪同学底蕴很深、不是凡类,更坚定了积压心底的某个念头。
可他到底城府颇深,只笑了笑,也没说什么题外话,而是十分认真地分析起谢龙场的弱点和优势。
纪年连连点头,默默将这些点记在心里,暗自感慨:这天榜村还真是为屠神做足了准备。
连“五爷见火便会微微皱眉”这种不易察觉的细节、“秀才怕恶狗”这类鲜为人知的规则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要是有自己的卡师,都能凭己力“屠神”。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怪不得天榜村多才人,只此一事,便可见端倪。卢族长与卢村长做事真是细致。”
纪年随口夸了句,“老家”小孩都知道的名人名言,放在这里,便有炮弹般的威力。
卢家兄弟对视一眼,个个眸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年打过招呼后,便领着几人朝后山走去。
“年哥,我怎么觉得这村子有点怪怪的。”
绕过大门,程南橘快走几步,追上纪年,待队伍走远,便凑到对方耳边,轻声一言。
“你说的没错。”
纪年点点头说。
“那你为什么…”
沉浸于“才子佳人”、颇有几分文青气质的程南橘多少有些天真。
“和他们虚与委蛇?”
纪年补上了她的问题,笑了笑说道:“人家是客户啊,和气生财嘛。”
“那…年哥,你觉得那谢龙场真有问题吗?”
程南橘又忍不住询问说。
“又没见到正主,这还真不好说。”
纪年摇了摇头道:“不过以我推断,这谢龙场大概率真有问题,可也不会有卢家兄弟说得那么严重。”
“你们刚刚仔细看村里了吗?什么状元湖鲤鱼,五百元一尾、天榜辅导,价格不贵,价诚货美,九万一位、状元手写笔记,全套五万不打折…”
“他们分明是把‘状元’俩字当成了生意。”
“什么为了孩子啊,这两人分明是愤恨谢龙场断了他们的财路。”
“都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三年不出‘货’,对天榜村的‘生意’,是毁灭性的。”
“如此‘血海深仇’,不但要报,还要大报特报。”
“啊?”眼见几人有些发懵。
纪年忍不住一笑,又解释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成年人的世界,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仇恨’,那谢龙场说白了就是个背锅的。”
“甭管天榜村三年不出状元,跟祂有没有关系,卢家兄弟都可以把锅往祂身上推,稳住‘状元村’的本。”
“我要没记错,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小两百天,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们‘买’个状元回来,钱照赚。”
“另外,你以为他们为啥会对我这么客气,爱才?纯扯淡。”
“他们无非是觉得我得了青山杯冠军,明年拿制卡科省状元的概率相对高些,有了这次交际,可以请我做什么代言人,或者干脆花高价把我的祖籍迁进天榜村。”
“说到底,哪一科的含金量能赶得上制卡呢?”
“在而今这个时代,唯有握住制卡科状元,那才是真正的‘状元村’,真能财源滚滚来。”
“成年人的世界…未免太复杂了些。”程南橘闻言忍不住吐槽,又下意识问道:“年哥的心思也是真细腻,我就看不出这些‘坏种’藏起来的东西。”
“这是同类思维。”
任王、陈源等人一齐想到,自是不敢说出口,只随着纪年,走了半小时的崎岖山道,老远就看到青烟袅袅。
再一晃身,便是一座雄伟大庙,豪奢程度甚至要远超山铃村的丰登地仙庙。
“光华文心庙…”
漆红牌匾深烙着五个鎏金大字,庙门两侧立着景地象征博学之士的神鸟流朱,做工之精妙,一眼便知,那茫茫多的工匠定是为此费尽了心思。
什么状元鱼、文昌葫芦、天榜金坠,老远一瞅,花花绿绿,吹得天花乱坠。
也就在这样矛盾的环境里,有一读书人负手而立。
却见其一袭青衣已洗得发白,满头华发以一木簪撑起,面容苍老,却可见昔日清隽。
远看过去,却是很方正的一位读书人。
可祂却在见到纪年和任王的一瞬,猛冲而至,眼里密布杀机。
“豹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