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露出虚弱面容:“何事?”
那男子淡淡道:“你可知昙花?”
夏极道:“夜中盛放,一现绝美。”
男子语带嘲讽道:“你亦如是。”
说完四个字,他往前靠了些,用并不遮掩的声音,带着惋惜道:“其实你也不必觉得可惜,因为即便你能成功突破到第九层,也不会如何。
小黑龙气九层之后,别有洞天,九层之初到九层圆满,还有九个小境界,可以说让第九层圆满所需要的辛苦与智慧,远远超过了第一层至第九层的修习。
换句话说,修行小黑龙气,唯有达到了第九层,才算是刚刚起步,但你连站到起跑线上的资格都没有。
而我,三天之内必破第九层,你是一个失败者,但你也不必觉得气馁,因为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而你偏生是外面归来的,血脉纯度差了。
所以,这不怪你,怪的是命!
若能你生在苏家,身为苏家本家人,或许是我强敌,但如今...可惜了。”
男子说完这段话,沉声道:“风南北,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苏景...
这个名字,会永远是你的噩梦。
现在是,十年后是,五十年后依然是。”
他显然是接替夏极成为长公主一系的帝师竞选者。
他来此,是为了彻底碾碎这位的信心,让这位今后每每修炼失败时,都会想到“这不是他的错,而是命该如此”。
之前长公主选了这位,而不选他,让苏景心底积蓄了许多不满,如今只觉时来运转,愁绪一扫而空。
夏极面色苍白,眼神里透出几分倔强,但终究缓缓黯淡,嘴唇嚅动了几下,却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发出一声或许无有人能察觉的叹息,然后放下了帘子。
苏景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曾经心中嫉恨的仇敌终究是一句话不敢说,而狼狈地逃跑了!
龙象君低头,面色阴沉,他坐在御席,狠狠一抖龙缰,绳索震荡起闷雷之响,压下那笑声。
蛟龙飞辇腾空而起,乘云驾雾而去。
主辱仆死,但龙象君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能在每一次拉扯龙缰时,甩出响亮的声音。
车厢里忽然传来唐蓝的声音。
“主人让你轻点儿。”
龙象君闷闷地应了声:“是。”
这位金刚般的壮汉,心中此时不知是什么味道。
唐蓝唐红双胞胎姐妹坐在夏极身侧。
唐蓝安慰道:“其实许多苏家子弟都在二重天。”
唐红道:“是呀,主人,三重天尔虞我诈,不如在二重天好。”
两女一左一右陪在夏极身侧,竭尽全力地去开导着,生怕主人一个想不开,从此真的堕落了。
夏极舒展长腿,以一个舒服地姿势压在长桌上,
他双手枕着脑勺,看着被风云吹开的车帘,
帘外白茫茫一片,
不见人间,
不见亭台楼榭,
不见纷纷攘攘。
夏极自然不会把苏景放在心上,他如今想的是苏月卿。
这位长公主可不简单,精气神皆是凝练无比,显然是第十境的圆满巅峰,也不知道有几重法相。
其次,长公主和他竟然生出了默契。
默契不是通过语言来形成的,而是眼神。
我知你意。
你亦明白我心。
长公主竟然知道他走火入魔是假,然后将计就计,好生安慰以施加恩德,
但在她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了她知道时,她就不施恩德了,而是顺水推舟,说将自己贬入二重天,
这是雪藏之策,她害怕苏冰玄手段诡计层出不穷,也担心这三个月的时间会生出变故。
问题是...
她是怎么察觉自己走火入魔是假?
她在修炼室看出了什么?
她为什么能看出?
在双方表意明确之后。
自己提出了要求“要见老祖”,长公主显然知道这不容易,但她还是答应了,而她也问了自己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明着看似是拉拢,实则却给了夏极一种站在路口的感觉。
她问“赐你苏姓,可愿意”。
自己拒绝了。
然而,下一刻,长公主的表现更是奇怪到了极致。
她回了句“我没有失望”,这五个字她说的诚心诚意,没有半点谎言的意味。
之后,两人的表演,可谓是影帝影后同台演出。
一个把愤怒失望演绎到了极致,另一个把天才夭折阐述到了极致。
世家...从这一层次开始,人人皆妖孽。
夏极收回心思,他对这群人再无半点小觑之心。
“主人,二重天有一处好玩的地方,宛似仙境。”唐蓝又在努力分散夏极注意力。
唐红拍手道,“是琼峰颠,可观云海变幻,可看群蛟舞动,据说还曾是我苏家一位天侯悟剑之处,绝壁上还残留着几分剑意呢。如今这天气,带上些果子,美酒,登山真是极好的。”
夏极神色却未曾舒展,他落寞地看着远处。
唐蓝姐妹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黯然了一下,然后又努力地笑起来,去让主人开心,然而,两人都知道,天才如日中天之时,却拦腰折断堕入尘土,这是多么铭心刻骨的痛苦,又怎可能三言两语就平复呢?
三日后。
三重天极东,小楼,密室里。
面容丑陋的白发女人盘膝而坐,俯瞰着脚下匍匐的女子,带着质疑道:
“你换了苏景?”
“苏景已突破了小黑龙气第九层,而冰帝的人还未突破。”
白发女人冷哼一声:“那你最初为何不用苏景?!”
“苏景此子,天赋虽好,心性不足,而苏冰玄工于心计,他只要耍几个手段,苏景很容易临阵而败...而且,苏景他自持本家人身份,非常傲...”
啪!!
话音未落,白发女人已经抽出了长伞,狠狠抽打在面前的苏月卿背上。
苏月卿如遭电击,整个人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白发女人笑道:“苏家本家人你不用,非要等一个不姓苏的外家人。”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哼!”
白发女人抬手,伞尖挑起了苏月卿的极美的脸庞,带着狰狞,凑过去认真审视着,然后问:“你就没想过真的取代我?”
“奴婢只求长公主在事成之后,能放我回大商与家人团聚,从未想过成为长公主。奴婢是什么卑贱的身份?能够作为长公主的影子,就已是自豪无比了,又怎么敢有胆子再想其他呢?”
“事成之后,我自然放你回去。你也不必担心飞鸟尽良弓藏,你是我的人,我要你死随时可以,又怎么会杀你呢?就算你真的犯了错,我也舍不得你这张脸。”
白发女人伸出枯树皮的双手,轻轻抚摸着苏月卿的脸庞,“美...真美...啊啊。”
她陶醉其间,显出无比的病态与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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