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极不想跟她去。
这事无法解释。
苏月卿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传音道:“你一跑我就叫,我不确信老祖们还在不在附近。不过你也可以杀我灭口。”
她如同以往,赤着小足,裹着银纱,走入了此处小镇的苏家私人府邸。
夏极沉吟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诺大的内堂装饰奢华,空无一人。
苏月卿关窗,点烛,屋内金碧辉煌。
如今的苏家家主寻了一处软榻斜躺下来,糯糯道了声:“要吃早点么?”
夏极转身关上屋门,既来之则安之,他微笑着摘下头盔,随手丢到一边,露出一双静谧如海的瞳孔,以及披散至肩的黑发,胡渣点在下巴,显出几分硬气与邋遢,但也衬出一股男人味儿。
苏月卿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闭上了眼。
夏极坐到她对面。
苏月卿感受到了一种炙热感的靠近,她又睁开了眼,对上对面的男人。
男人正在看她。
目光里带着笑意。
苏月卿心底生出一种难言的古怪感,眼前的男人虽然帅气,但根本不是风南北,可为何他的眼神却和老风一般无二?
那种默契感,那种只靠着眼睛就能心有灵犀的感觉。
“为什么?”
她明明可以继续再思索,但却忍不住直接问了。
她累了,不想去猜,想听答案。
但此时,她心底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最初她和风南北相遇时,风南北的行为动机如是谜团一样,自己恨世家是情有可原,但风南北根本不该恨世家,可偏偏老风却与自己一样的痛恨。
首先,便是他毫不犹豫地帮自己杀了长公主。
其次,他硬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神武王母亲的故居里取走了一样东西,为此还与当时的苏家干部交锋。
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却这么做了。
再次,老风和她在劫域山洞时,自己曾问他“只有爱情会让人变傻,你又不傻,为什么非要和世家作对,非要和我这般的乱臣贼子搅和到一起呢”。
老风当时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事情很多。
老风的行为动机,也许别人看来没问题,但苏月卿早就觉得大有问题。
如今,当苏家家主看到这男人的脸庞,她已经明白了许多事,尤其是她已经认出了这男人,就是数十年前的神武王,如今全人类的敌人——火劫噩兆之一的黑皇帝。
但她还是固执地需要一个证据。
所以,她再次问:“为什么?”
夏极道:“你还认我吗?”
苏月卿不知该怎么说。
夏极面容忽地产生了变化,变成了风南北的模样。
这个世界,血液对于躯体的束缚却是非常非常强硬的,换句话说,你根本不可能变成别人的模样,除非使用幻术让人看到虚假的景象。
于是,夏极把破除幻术的丹药都一并放在了桌上。
苏月卿不吃他的,自己吞了一颗,又运起十一境巅峰的力量,紧接着抓起一个“照妖镜风格”的法器开始观察。
她如今是苏家家主,底蕴自然也丰厚了起来。
然而,无论她采取什么方法,看到的始终就是风南北。
苏月卿忍不住从榻上走下,走到夏家面前,伸出双手。
夏极闭上眼,任由她双手抚摸过来,配合着她检查这是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皮面具...
那只手颤抖着终于顺着他双颊,绕过了耳下,又探到了脖颈之后,温柔地勾了起来,
然后那娇柔酥软的躯体便是连着细软银纱,如挑动人浴火的猫拱入了他怀里,化作寒风里枝头娇弱的花蕾,轻轻颤着。
夏极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欠了情债,左手勾住她的腰,右手挽住她正在颤抖的肩,在她耳畔轻声道:“对不起。”
苏月卿是非常非常聪明的女人,她自己已经推出了所有的事,于是她很体贴宽慰眼前的男人:“你也没其他选择,当初你所在的环境其实是凶险万分吧?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若是一步错了,便是盘满皆输。”
她自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当初我和你,竟是一般的情形。
你不是苏家所认为的风南北,我也不是长公主。
但偏偏我们能凑到一起。”
想了一会儿,她又呢喃道:“没想到这天下圣人,与这天下公敌竟是一个人。如今夫子祠可是香火鼎盛的很哩。”
她笑着,如是春风里傲然欲放的花朵,依然颤着。
但这颤却少了几秒之前的那份凄然,而是多了几分撒娇的暖意。
女人就是一年四季。
几秒钟,就可以完成一个年轮的交替。
同样的动作,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这许久的相思,这得知噩耗的痛苦,宛如深积的池渊,
深沉无光,且黑暗压抑。
但此时,这一切被证实了是假。
强烈无比的情绪反弹便到来了。
深渊蒸腾而起,化作了盛夏最炽热的阳光。
夏极感受到怀里“女神”变成了“小猫”,她呼吸有点儿快,相贴的肌肤有点儿热,甚至心跳速度,血流速度都对应地升高了。
没过两秒,这“小猫”都变成了“一簇燃烧的柴火”,肌肤触碰之处竟是滚烫无比,但即便如此之烫,却犹然不愿分开。
不仅不愿分开,反倒是紧紧地、用力地、猛烈地、宛如侵略式的压迫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