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沈城!
每当夏季,这座坐落在东北大平原上的工业城市,便格外的炎热,吵闹的知了树影之间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仿佛是要把炎热的暑气告知给所有人一般,让本来就被热浪炙烤烦躁的人们更是心火难耐。
不过与之相比,更让城中居民难以忍受的,却是沈城西郊的沈成航空机械厂的生产任务,四条全国一流的大型生产线,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生产的任务量,连满负荷时一条生产线的零头都不到,仅凭这点任务量别说养活偌大的一个厂,连最起码的运营电费都交不起;
沈城的居民很是焦虑,正所谓一个厂半个城,沈城超过一半的人,都与沈城航空机械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它的效益持续下滑,也让该城的居民生活水平连带着一落千丈,虽说还不至于吃不上饭,但相比于五六年前穿有新衣,吃有酒肉的好时候,却差了很大距离,如此这般也使得沈城愈发的萧条,就如同夏日的热浪一般,笼罩全城…。
“范厂长,怎么我们车间下个月的任务又少了一半?”
沈城航空机械厂三号大楼外,第二车间主任洪轩,见到常务副厂长范嘉航从办公楼里走出来,连忙将嘴里的烟卷甩到地上,拿着手中的刚刚下发的生产任务单快步迎上去,沉声质问:
“整条线己经开工不足一成,你这大刀一挥又砍了一半,再这样下去,我们车间就得垮了…”
“老洪,你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整个车间千把号人,都眼巴巴的盼着下个月生产任务能涨上来,可是现在…我不管,范厂长,今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削减我们车间的生产任务,我也不为难你,只要跟上个月持平就行!”
范嘉航本就拧紧的眉头不由得再次皱不皱,目光有些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无奈,现年五十八岁的范嘉航,说起来也是沈城航空机械厂的老人。自从一九五八年,他从苏联学成归来以后,便分配到沈城厂;
三十多年下来,他从一个名不见经转的技术员,逐渐成为这个大型国有军工企业的常务副厂长,可以说是整个青春和年华都奉献给沈城厂,要说对沈城厂的感情,他比任何人都深,也正因为如此,看着一天天衰败的厂子,他也是心如刀绞,可却又无可奈何;
这几年,为了扭转沈城厂的困局,相关部门做了不少努力,派过来的领导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也确实有些领导想做些实事,然而不是太过急躁,把步子迈得太大导致目标不切实际;就是太过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致使抢占市场的绝佳时机一去不复返,如此几番折腾之下,本来还有些家底的沈城厂彻底成了一穷二白的架子,如果不是国家看中其中军工生产线的重要意义,不断拨款续着命,估计早在几年前就轰然倒闭了…
“唉…老洪,不瞒你说,这批任务,还是我在省机械厅磨了三天磨来的!”范嘉航长叹一声,旋即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也知道,厂长去北京开会,很多事情他不出面也不好办,而我…”
范嘉航无奈地笑了笑,他虽然主持厂里的日常工作,但毕竟只是个常务副厂长,很多事情不可能拍板做主,能从机械厅拿到生产计划己属不易,对于这一点,作为厂里的老人,第二车间主任的洪轩是清楚范嘉航的无奈。
说实话,他对面前的范嘉航还是很尊敬的,虽说为人有些刻板,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心还是为着厂里好,不像外调的领导,不是为了政绩就是当做中转丫,干上几年拍拍屁股就跑了,留下一大摊子烂账,让他们这帮人来擦屁股,想到这里,脾气火爆的洪轩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当时就说,外来的干部靠不信,一个个就知道给自己捞资本,那有几个是为了这个厂子好?今天猫脸,明天狗脸,一会搞东,一会搞西,好好的一个厂子硬是被他食们折腾成这样,去北京天会,我看呀说不定是去哪里花天酒地呢!”
“老洪,你要注意团结…”
“团结?连饭都快吃不上,还团结个屁,再这样下去,我们车间就真要砸锅卖铁了!”
“你们先干着,等厂长回来,再让他去省厅争取争取,不管怎么样,也得维持在上个月的水平!”
“唉…也只有这样了…”
听了范嘉航这番话,洪轩也知道事不可为,只能唉息一声,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时,厂办公室主任林波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洪轩一看,不由得停下脚步,扬了扬头叫道:
“老林,又是哪个家伙气到你了?跟我说说!”
“车间里的事找你还行,可是现在…哼,你十个洪轩加起来也没用…”
林波这番若有所思的话,尚说出口,洪轩便是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双眸顿时圆睁,朝着林波急走两步,诧异味地问道:
“怎么?咱们又换领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