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兵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的笑声,像这样愣头愣脑的年轻人,沈城厂每年都会有几个,有冲劲儿,有活力,路见不平就会一声大吼,总有种愤世嫉俗的责任感在里面,然而有棱有角不单单是惹人,更是害己。
最后在一阵折腾后,归于平庸的和谐,留下的除了令人发笑的幼稚还能是什么?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卢嘉栋和宋晓旭的一幕,其他人也只是当做看场好戏,毕竟枯燥的工作干久了,也是乏味,哪怕是让人发笑的愣头青,也是个不错的调味剂.........
卢嘉栋见到这番景象,心头也是微寒,来沈城厂之前,他也专门了解了一下这座号称共和国长子的大型军工企业,面临的困境与问题可谓是无数,然而今天卢嘉栋才发现,与其他外在的因素相比,最大的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却是在其本身,而这也从他下午实地走访中看出一些端倪:
沈城厂的工人思想很是混乱,特别是受到改革开放之后某些不良习气的影响,导致很大一部分人失去了过去奋斗的目标,别说是为国铸剑的军工精神,就是连民族自尊心,身为中国人的自豪感都荡然无存;
言必谈美日,话必说海外,外国的一切都是好的,就是连一坨臭都是香的;而国内的东西尽数都是坏的,哪怕是金山银山也都跟垃圾没啥区别,再加上民营与合资企业的兴起,导致工人的挫败感日渐浓烈,致使从精神到灵魂都退化了..........
想到这里,卢嘉栋的目光一凛,长久以来主持大厂工作的领导气势不知不觉的散发出来,正在忙着搬东西的杜兵也忽然感到气势有些不对头,抬起头目光不由得为之一怔,一道莫名的压迫感从心底里莫名的生出来,
这让他很是有些吃惊,要知道类似的气场,他只在一些视察沈城厂的高级领导身上才体会到,可是面前的年轻人明显还不到三十岁,怎么可能会具备这种威压的气势?然而还没等杜兵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时,卢嘉栋的话音便在空旷的车间内骤然响起:
“你是镗工还是捡破烂的?你学过操作规程吗?懂得什么叫磕碰吗?”
杜兵绝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却被卢嘉栋行家的口吻,凛然的气派给镇住了,就这样愣愣的好片刻,杜兵方才回过神来,刚想要说什么,卢嘉栋却是先他一步,来到镗床前,随手拿起一旁的白毛巾在上面一抹,洁白的毛巾即刻成了黑色。
卢嘉栋枪口是的目光直瞄着杜兵的脑门子:“你就是这么保养设备的?把这个毛巾挂在你的机床上,直到下次我来检查,直到擦不出灰尘来,再把它换成新的!”
这时见苗头不对,车间里已经有一大群工人围了上来看热闹,而卢嘉栋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继续说道:
“明天我叫设备处给每台机床挂上一条白毛巾,以后检查你们机床的保养情况如何,就用这白毛巾说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想要不喝西北风,就都给我认真起来!”
卢嘉栋严厉的喝声,伴着那久居上位的威压,硬是将周围的一些人震得说不出话来,而作为当事人的杜兵和张德彪的脸更是青一阵,白一阵,虽说他们在车间里并不是最优秀的,但也不是任谁都能够揉捏的发面团,
而且还是还是被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狠狠的当中训斥一顿,这要是传出去,他两的面子还往哪搁,想到这里,杜兵也不管卢嘉栋的威压是怎么回事,脖子一梗,死死的盯着卢嘉栋,旋即冷冷一笑:
“你算老几?厂长都不管,你管个屁,怎么?今天想练练?”
说着,杜兵脸上的横肉一抽,下意识的将袖子挽了起来,站在他身旁的张德彪也是脸色铁青,将手中擦汗的毛巾往一边镗床的把手一搭,也学着杜兵的样子开始准备,卢嘉栋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想要的动手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淡然的冷笑,瞥了一眼搭在扳手上的毛巾,冲着张德彪扬了下脖子:
“你搭毛巾的闸把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上边不是有说明?”
“一大堆洋字码,看不懂!”
“你在这台机床干了几年?”
“四年。”
“这么说,四年你都没动过这个闸把?”
张德彪闻言摇了摇头,便在这时杜兵没好声气的捅了张德彪一下:“你小子怎么又犯浑了?跟他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两拳下去看他还说个屁!”
张德彪也是一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流利的回答面前陌生青年的话,总觉得那双漆黑沉闷的眸子一扫过来,自己就不由自主的要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杜兵看着一脸茫然的张德彪,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我妹怎么看上你了!”
说完,便转过头盯着卢嘉栋,狰狞的一笑:“行,你小子行,什么都懂是吧?”
“至少比你懂?”
“还牙尖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