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季惊秋选择跟上了男孩的行迹。
反正功劳平分,林专员想努力就努力吧。
他在后面慢慢跟着男孩,走入了下层的深处。
下层也是分区域的,有些区域居住的是身份合法,只是没钱的市民,有些区域住的是黑户,从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是黑户,没有际遇,连正经工作都找不到。
季惊秋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联邦万年以来,沉疴痼疾,积重难返。
当然,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男孩跑进了一座居民楼。
那是一所外墙斑驳陆离的破败居民楼,外沿墙壁满是苔藓,就像城市角落的一块牛皮癣。
走进楼道,一股发霉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发酵气味扑面而来,楼梯间杂乱无章,各种垃圾堵塞了本就狭窄的空间,几乎无处落脚。
前面那个男孩跑的倒是挺快的,轻车熟路。
季惊秋一路上去,见到的居民,无不是蓬头垢面,面容憔悴,看他的眼神除了麻木疲惫外,还有畏惧。
他一直有听闻下层的传闻,但他从来没走近过。
找到了男孩的家,根本没有锁的门半掩着。
季惊秋走进屋内,光线从外面透照进来,屋内没有灯,为数不多的光线从一扇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
屋内杂物很多,但摆放地都很整洁,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人的生活态度。
一个背影佝偻的老妇人扶着墙,从屋内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贸然闯进来的季惊秋,忽然一怔,看向不久前匆匆忙忙跑进门的男孩。
老妇人嗓音仓惶道:“这位先生…诚儿又做了什么坏事?是偷东西了吗?我帮他还…”
老人连忙转身,颤巍着手翻找出一个塑料袋。
里面是一大把现如今很少见的纸币,多是零碎。
在下层,某些通缉犯或者黑户,因为个人账号被封闭,只能用纸质钱币。
季惊秋一眼扫去。
老人掏出来的钱,一大把加起来,恐怕也就几百,很少,却已经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当。
他按下老人递来的满是风霜的手,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他看向男孩,问到:“你是被他们拐去的,还是你自己想要加入帮派?”
躲在老妇人身后的男孩抿了抿嘴,没吭声。
季惊秋这些天执行了很多任务,很清楚那些帮派子弟的下场。
这些天他从旁人口中听到过最残酷的一个说法,就是帮派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用来消耗下层越来越多的人口的工具,尤其是那些失去身份的黑户。
老妇人狠狠拍了下男孩的肩膀。
男孩这才畏畏缩缩道:“他们要跑腿的,我附近的地形很熟,所以…”
季惊秋点头,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这是男孩的生存方式。
他说:“我叫季惊秋,七街街口有家神庙,你可以去帮忙跑跑腿,打扫打扫卫生,应该没什么工资,不过两个人的饭还是可以供的。神庙里有间小的图书室,读书可以开智。”
这个时代的神庙有些类似于前世的教堂,四周的邻居信徒时常会上门帮忙,神庙也会时常分发些东西、举办活动,以吸引香火。
男孩咬着嘴唇,目光茫然,犹自不敢相信。
老妇人眼中饱含感激,再三道谢。
季惊秋拦下了老人,他没帮什么忙,只是放任自己的好奇心,跟过来看了看。
下楼的时候。
季惊秋没看那些探出窗户的憔悴人影。
他仰头看向居民楼前,那株几乎沐浴不到太多阳光,却仍然坚持向上拔高生长的畸形树木。
很多时候,人就和树木一样,越想开向高处和明亮处,它的根就越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处,向深处,向恶…
可又有多少人,能在拔高向天空,触碰阳光前,忍受得住这无限沉沦向黑暗的过程,不被拉入地狱?
相较于这里,曾经有父母疼爱照顾的他其实是幸运的。
季惊秋大步离去。
这次任务完成,他要回去为突破三限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