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赛国的天快亮了。
小余和杀僧快跪了。
听着季长生和李嫦曦的大声密谋，小余这种出身天魔教的魔头都有点听不下去。
“大圣，星君，你们好歹遮掩一下啊。”
他们还没见到万圣龙王呢，万圣龙王已经十恶不赦了。
他都替万圣龙王冤的慌。
李嫦曦随意道：“无妨，我已经布置好了幻术，外界根本看不到。”
小余：“…”
杀僧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星君，大圣，也许我们可以和平解决此事。既然如来佛祖还想让帝君彻底得罪青龙神君，就说明青龙神君还有拉拢的机会。我愿做和平使者，去和万圣龙王谈一下。”
季长生摇头道：“拉拢青龙神君，就得给青龙神君好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天帝家也没有余粮。长生大帝的好东西都给自己人了，没有多余的给青龙神君。再说了，龙族不需要一个话事龙。”
就算需要，也应该是听长生大帝话的话事龙。
比如东海龙王敖广，在季长生看来就适合当龙族的话事龙。
人族不需要一个大一统的龙族当盟友。
有一个象征意义的龙族就够了。
真要是龙族牛逼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祭赛国这样：
金光寺的和尚和万圣龙王一家高高在上。
祭赛国的老百姓在他们的治下匍匐栖息。
看上去祭赛国是太平盛世，实则和火焰山下的那八百小世界区别不大。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只是一个提供信仰和血食的傀儡国度。
季长生定睛看去，便发现祭赛国的太平盛世之下，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甚至经济也不太行，但莫名其妙的就是太平盛世，这要是没有猫腻就见了鬼了。
在你岁月静好的时候，一定有更多的人为你负重前行。
季神探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出手抓了一个金光寺的和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等他调查完毕后，季神探说的就是铁一般的真相。
打了一记响指，让和尚陷入幻境，随后季长生才问道：“这里是何地方？”
和尚机械的回答道：“此城名唤祭赛国，乃西天灵山庇护的佛国。有四夷朝贡：南月陀国，北高昌国，东西梁国，西本钵国，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我这里不动干戈，不去征讨，他那里自然拜为上邦。”
季长生和李嫦曦对视了一眼。
其他国家也就算了。
西梁国不出意外，是西梁女儿国。
而西梁女儿国的背景可是通天的。
就连女儿国都要来祭赛国进贡，拜祭赛国为上邦。
这祭赛国真的有点东西。
李嫦曦问道：“既拜为上邦，想是祭赛国国王有道，文武贤良。”
和尚实话实说：“祭赛国文也不贤，武也不良，国君也不是有道。”
这和季长生判断的差不多。
祭赛国根本就不是大唐那样的正常盛世国度。
也没见那种万族来朝的赫赫军威。
更没有天下共尊的人皇气度。
和尚继续道：“主要是因为护国金光寺，护国金光寺有一座五色琉璃塔。自来宝塔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万里有人曾见；昼喷彩气，四国无不同瞻。故此以为天府神京，四夷朝贡。”
李嫦曦眯了下眼睛：“这护国金光寺又是来历？”
和尚笑了：“自然是西天灵山的附属门派，只不过到底是哪一位真佛在庇护，小僧就不得而知了。”
李嫦曦摆了摆手，将和尚送走，然后随手又抓了一个路人询问。
得出的结论与和尚所言一般无二。
两相印证之下，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灵山把祭赛国当成傀儡，祭赛国把周边四国当成傀儡。一层接一层的剥削，金碧辉煌的灵山之下，便是无数人族血泪的供养。和尚的岁月静好，是无数普通百姓的负重前行。”
季长生说到这里，义愤填膺：“我辈人族，有义务打破和尚的岁月静好，让他们为祭赛国负重前行。”
杀僧很尴尬。
他是妖，不是人。
不过他乖巧的保持了沉默。
小余见季长生和李嫦曦铁了心的要对祭赛国动手，也不再犹豫。
“既然祭赛国的核心竞争力在于护国金光寺宝塔中的舍利，只要我们将舍利子取走，金光寺自然会跌落神坛。”
季长生纠正道：“我们这种正道人士，怎么可能把舍利子取走？”
李嫦曦深以为然的点头：“要是舍利子被盗，也是万圣龙王一家干的事情。”
“舍利子丢失，金光寺的和尚难辞其咎。祭赛国国王只要不傻，就必须问责，否则祭赛国危矣。”季长生判断道。
李嫦曦再次点头：“祭赛国国王肯定不傻——傻了也没关系，换个不傻的就行了。”
在换皇帝这种事情上，季长生拥有丰富的经验。
祭赛国虽然比之前季长生去过的盛国、齐国、赢国等长生界的国家大了无数倍，但是季长生也比当时强大了无数倍。
所以本质上没有区别。
一招鲜，完全可以吃遍天。
两人计议已定，便直奔金光寺而去。
小余和杀僧对视了一眼。
小余还好，毕竟从长生界就开始见识季长生的骚操作。
现在平账大圣还没开始实际操作呢，只停留在了嘴炮层面，所以小余保持了镇定。
杀僧就有些遭不住了。
虽然他交游广阔，但是之前的朋友圈可没有这么高端。
大佬的世界这么真实吗？
他以为大佬的世界肯定是运筹帷幄谋算千里。
平账大圣和太阴星君给他上演了真实的大佬世界：
简单粗暴，物理消灭。
“这样确定不会出问题？祭赛国的背后肯定有大罗强者。”杀僧低声问小余。
小余镇定道：“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怕什么？我们可是刚杀了一头大罗境界的牛魔王。”
此时季长生和李嫦曦已经走远，小余赶紧招呼杀僧赶上。
“老杀，别迟疑了，跟上步伐。要是掉队了，以后可不好追。”
小余从飞升后，戒骄戒躁，一心苦修，到现在还是有些掉队。
好在他得到的传承直通大罗，又有季长生全力扶持，所以小余也并不慌，他知道时间站在他这边。
但还是要继续努力。
不能让长生一个孩子独自挑起这么沉的重担。
是的，小余到现在，还觉得长生是他的孩子。
不敢认归不敢认。
暗地里也得支棱一下。
最起码不能成为慕仙那样的闲杂人等。
“不拖长生的后腿，是我最后的骄傲。”
小余战意勃发。
杀僧看到小余如此态度，轻叹了一口气，也急忙跟上。
刚来到金光寺，杀僧又开了眼。
“真是越靠近灵山的地方，就越是神魔乱舞。祭赛国的百姓要是知道金光寺里面是这幅景象，恐怕会颠覆三观。”
在护国金光寺祥光笼罩的宝塔顶层，一群肥头大耳的和尚正和一群妖怪在觥筹交错，现场气氛十分友好热烈。
下面是一群人族美女身着轻纱，载歌载舞，为和尚和妖怪助兴。
杀僧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群和尚和妖怪肯定犯了平账大圣和太阴星君的忌讳。
事实上这些和尚和妖怪居然能活到现在，杀僧都很奇怪。
不过等他听到下面的议论后，就明白了过来。
一头黑鱼精开口对为首的和尚道：“主持，我家龙王说了，今年碧波潭的血食先停一下。”
乱石山碧波潭正是万圣龙王的洞府。
金光寺主持闻言放下酒杯，神色惊慌：“可是小僧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龙王？”
“那倒是没有，主持不用担心，我们两家合作还是一直很愉快的，龙王和驸马对伱提供的那些血食也都很满意。”黑鱼精道。
金光寺主持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金光寺威名在外，但他的修为却并不怎么样。
比起万圣龙王一家差远了。
还好碧波潭和金光寺多年来一直和睦相处。
碧波潭负责兴风作浪，金光寺负责斩妖除魔。
双方合作，各取所需，现如今已经实际掌控了祭赛国。
而金光寺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区区每年几千个香客而已。
这都不叫事。
“那是发生了何事？”主持问道：“难道是龙王和驸马换了口味，现在不喜欢吃人了？”
黑鱼精没有说话，一旁一个滑皮大肚、巨口长须的鲶鱼精开口了：“是驸马受了点伤，现在要低调一些。之前翠云山牛魔王冲击妖帝，九头驸马前往助拳，可惜牛魔王败于长生大帝之手，驸马也受到了波及。取经的事情你们也知晓，祭赛国是取经团队必经之地。龙王和驸马说了，平账大圣是长生大帝的心腹，我们虽然不怕，但也不宜得罪，还是礼送出境吧。”
主持大惊：“以驸马的神通，竟然也会受伤？”
原谅他一个小小的傀儡主持没见过世面。
碧波潭万圣龙王招赘的九头驸马是祭赛国周边第一强者，这个认知早就深入祭赛国高层内心。
所以主持无法想象，九头驸马竟然也会怕。
鲶鱼精摆手道：“还好，只是轻伤。不过驸马说了，平账大圣也是个有来历的。他不足为惧，惹出长生大帝来却是不好。左右他们也只是过路，不必逞一时之气。等他们离开祭赛国后，祭赛国还是我们的天下。舞照跳，人照吃，一切都不会改变。”
“那就好，可不能让一群外来的和尚坏了我们的好事。”
主持放松下来，再次和碧波潭的妖精使者推杯换盏。
什么人族妖族，哪有什么种族之分。只有食肉者，和被食者。
和尚和妖怪都是统治阶级，他们才是一个物种。
季长生听到这里，基本理清了护国金光寺和乱石山碧波潭的关系。
和他们先前得到的情报基本都能对得上，唯一没想到的是，碧波潭已经准备认怂了。
杀僧公允评价道：“这万圣龙王和九头驸马也算是识时务。”
换成他的话，遇到这种识时务还有背景的妖王，他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面子是相互给的。
还好，取经团队从来都轮不到他做主。
李嫦曦冷漠道：“识个屁的时务，自从九头虫出现在翠云山为牛魔王助阵后，碧波潭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季长生点头：“碧波潭万圣龙王和九头驸马觊觎护国金光寺的至宝舍利，显大法力，下了一阵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中的舍利子佛宝，罪不容诛。”
长生大帝口含天宪，话音落下，血雨也同时落下。
护国金光寺，佛光瞬间熄灭。
祭赛国7a级旅游景点，护国金光寺第一重地五色琉璃塔，传来无数惊惶惨叫。
“有妖怪。”
“舍利子被偷走了。”
“佛…佛光没了。”
“我佛慈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波潭妖怪作乱？碧波潭不是我们盟友吗？”
护国金光寺内，陷入一片混乱。
而金光寺的混乱，迅速引发了整个祭赛国京城的混乱。
祭赛国国王迅速收到了消息。
“舍利被偷走了？”
国王不惊反喜。
这反常的表现，让暗中的季长生和李嫦曦都挑了挑眉。
“是谁偷走的？”
“据说是碧波潭的九头驸马。”
“不可能。”祭赛国国王断然否决：“碧波潭和金光寺穿一条裤子，绝不会偷金光寺的宝贝，肯定是有其他过路的神仙妖怪出手了。”
“万岁，我看是金光寺里的僧人偷了塔上宝贝，所以才有了这般变故。只要将他们下狱调查，一定能查出真相。”
祭赛国国王怦然心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可，金光寺虽然没什么高僧，但那碧波潭万圣龙王和九头驸马并非我祭赛国可敌。”
听到这里，季长生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师姐，看来我们这次遇到了一个有心杀贼的国王啊。”
李嫦曦点了点头：“可以理解，我要是这祭赛国国王，我也想灭佛和灭妖，谁愿意头上骑着两个太上皇啊。”
金光寺和碧波潭一天不倒台，就是祭赛国真正的主子。
但凡有雄心壮志的皇帝都忍不了。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祭赛国终究不是圣唐，祭赛国王虽然有雄心壮志，但没有唐皇的实力和手段。
不过他运气好。
遇到了季长生和李嫦曦。
“师姐，国王这边交给你了，我去一趟碧波潭看看，顺便放点王母娘娘和昊天的东西。”
季神探查案都是要有证据的。
绝对不能空口白牙的栽赃陷害。
这就叫讲究。
第二棵树现如今在镇元子手中，季神探决定事必躬亲。
李嫦曦淡定道：“师弟放心去，我看这国王有明君之相。”
有雄心，没后台，没关系。
后台就是现成的。
“想灭佛吗？”
一道充满魔力的声音，在祭赛国国王耳畔响起。
国王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屏退了左右。
“敢问是何方神圣？可是与金光寺有仇？”
李嫦曦幻化而出的三葬法师现身，笑吟吟的开口：“小了，万岁的格局小了，和贫僧有仇的是如来。”
国王浑身一颤，面色狂喜。
金光寺的后台是哪位佛陀，国王不知道。
但如来佛祖是所有佛陀的老大，国王是知道的。
出现一个和如来佛祖有仇的和尚，尽管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国王已经看到了祭赛国突围的希望。
让国王更加喜出望外的，是“三葬法师”的下一句话：“金光寺的和尚你尽管抓，西天灵山若有意见，我替你顶着。”
“阁下想要什么？”
“要金光寺和碧波潭倒霉，与祭赛国无关，你大可放心。”
“金光寺能决定皇位更替，阁下能取走金光寺的舍利子，可见能随时置寡人于死地。阁下既有如此修为，寡人自然相信阁下的诚意。寡人替祭赛国上下，多谢阁下大恩。”
祭赛国国王迅速认清了局面。
金光寺就能随时换掉他。
面前这个不知真假的和尚能直接拿走金光寺的舍利子。
所以他的死活也在对方一念之间。
既然如此，对方就没必要骗他。
太弱的时候，是没必要骑墙的，也没有被骗的资格。
祭赛国国王没有犹豫，看到机会后，他直接选择了梭哈。
“来人，金光寺贼僧监守自盗，坏我祭赛国国运，其心可诛。将一行僧人全都下狱，务必查出舍利所在，决不能让妖僧得逞。”
李嫦曦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果然，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世上缺的从来都不是人才，而是机会。
当机会降临后，祭赛国国王抓住了。
李嫦曦欣赏这样的人才。
她决定等他们准备离开后，给祭赛国国王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如果祭赛国想要彻底长治久安，摆脱佛国统治，她可以给祭赛国国王介绍一下唐皇李二凤。
大唐铁骑剑指西牛贺洲，正需要一个跳板和后勤供应地。
当然，那也意味着祭赛国要向大唐称臣。若是祭赛国国王不想，李嫦曦也不勉强。
人的命运都是要自己把握的。
人各有志，无需强求。
话分两头。
且说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处，九头虫也正在和万圣龙王饮酒。
两妖长吁短叹，兴致都不高。
因为他们正在聊牛魔王。
牛魔王作为西牛贺洲的妖族杠把子，知交满天下，万圣龙王和九头虫都是牛魔王的知交好友。
在平账大圣打上芭蕉洞的时候，牛魔王还在碧波潭饮酒作乐。
当时万圣龙王和牛魔王都想不到，那时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万圣龙王想到此处，内心大是感伤。
“说来牛王对我家却是有恩情的，当年我落脚西牛贺洲，这乱石山碧波潭，还是牛王赠予我的洞府。没想到碧波潭犹在，牛王却已经魂飞魄散。”
万圣龙王痛饮一口老酒，然后大口吃了一块牛肉。
以示对牛魔王的祭奠。
九头虫的语气也十分追思：“若非牛王引荐，小婿也不会认识岳父。牛王是我和公主的月老，对我实有天大的恩德。可惜，小婿我实力低微，虽然已经尽力，终究不能帮牛王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