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锡医生低着头,沉默不语。他那间医馆,是祖传基业,是他最值钱的财产。当然,现在说什么“最”不“最”的,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他已经变成通缉犯,他所有的财产,都不再属于他了。
吴云总队长手里攥着厚厚一摞工作计划,心中感到迷茫…十几个队长全部暴露,那工作还怎么开展?工作计划还有意义么?
埃德加队长瞪着通红的大眼睛,不断看向窗外,看穿茫茫雨幕,看附近的一条条路。他心里很不踏实,很怕侦探司追过来!
站在窗边的青稞,吹着窗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和水汽,突然感到眩晕,他身体摇摇晃晃,这才察觉,原来自己已经很饿了。
办公室里,卓群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看向羊皮纸。
…相传曾经有远航的渔船,从海浪中打捞到奇怪的人形的东西他有三米多高,全身又红又肿,软软泡泡,脑袋像猪头,眼睛像拳头,耳朵像扇子,嘴巴像两条肥香肠他身体是瘫软的,但还能开口说话当船员们把他关到笼子里,问他是个什么东西他躺在笼子里,说自己才是真正的人类他说自己的眼睛能看穿墙壁和迷雾,他说自己的耳朵能听见人的心声,他说自己的嘴巴问出的问题能让人无法撒谎他才是真正的人类,相比之下,船员们都只是人类中的劣等品船员们哄堂大笑船长决定把他关在笼子里,带回岸上去,当作稀奇物种卖给喜欢猎奇的贵族可是第二天,船长就发现,这真正人类的一颗眼睛不见了,只剩下血淋淋的窟窿船长骂骂咧咧,少了一颗眼睛的残废,不能卖给贵族们了,只能卖给巡游的马戏团可是第三天,船长又发现,这真正人类的一只耳朵不见了,只剩下红彤彤的耳洞船长骂骂咧咧,再少一只耳朵的残废,就算卖给马戏团,也必须要打折了可是第四天,船长又发现,这真正人类的一条嘴唇不见了,只剩下肥香肠一样的下嘴唇船长骂骂咧咧,这么瘆人的怪东西,就算是马戏团,恐怕也不会买了,因为会吓坏孩子这下只能让他穿上破烂的衣服,顶着脏臭的头发,到街上当乞丐,去骗一骗那些同情心泛滥的贵族大小姐渔船已经开始返程,每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渔船就离大陆越近一些可每当太阳再次升起,这真正人类的身上,就会少一点零件船长越来越生气,他发现自己的大副,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独眼龙的眼罩他发现船上的厨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也不肯摘下帽子他发现船上的医生,说自己感冒了,不肯再摘下口罩他发现船上的水手,在阳光刺眼的大夏天,穿上冬天的风衣这天他再也忍不了了,用斧头砸向水手,但是原本瘦弱的水手,一只手就接住他的斧子那只手像蒲扇一样大,像充血一样红,软软泡泡,带着腥味他害怕了,他逃跑了,他逃回船长室等到夜晚才跑出来,跑到关住真正人类的笼子前,看到这真正人类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丢了太多零件,只剩下半截躯干和没了五官的脑袋,躺在笼子里,就像吃剩下半只的螃蟹他咬着牙要把笼子搬起来,扔到海里去可是在甲板边沿,他被拦住了 拦住他的船员们,组成一堵人墙,或者瞪着血红的左眼,或者眨着红肿的右眼,或者扇着巨大的耳朵,或者举起红肿的手掌…
船员们都想要做真正的人类船长哭着说他们都疯了 船长哭着说如果真正人类那么厉害,船员们又凭什么能钻进笼子,抢走那些五官和四肢?
船员们已经听不进这些话更没有人看到笼子里失去嘴唇和耳朵的真正人类,也听到这句话,偷偷咧嘴像是在笑船员们留住了真正人类,把船长扔下船,把船长扔进了波浪汹涌无边无际的海里 他们狂热的兴奋的打开笼子,要再瓜分真正人类的内脏!
可当他们打开真正人类的胸腔,发现里面只有肺,没有心 是哪个船员,提前偷走了真正人类的心脏?
船员们愤怒的一个个剖开彼此的胸腔,但又发现一颗颗心都是普通的,劣等人类的心到这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人类的心,被船长偷走了,和船长一起,被他们丢下海里去了 卓群看完一页羊皮纸,喝口热奶茶,皱皱眉头。
“这文字,也太癫狂了些。
“是瞎编的么?
“又或者,是真的?
“是真人这种鬼,最初降临世间时,真实的记录?”
哗啦啦啦啦…
窗外大雨瓢泼而下。
起义军的十几个队长,都在围着吴云总队长,看向她捧着的起义军英灵录。
却见这本破旧的小书,页面上文字正不断重组!
…请各位队长无需担心,总部已安排专员,将你们家人悉数救下 普鲁克和埃德加对视一眼,脸上都变得激动,眼角都闪烁晶莹!
各位身份已经暴露,不再适合当前工作总部研究决定,将原白狼城起义军总队所有队长,转编为鬼雄交易服务专班 “鬼雄交易服务专班?”
“什么意思?”
“和谁交易?服务谁?”
请与掌握六代火药的鬼雄先生保持联系,建立交易,做好服务,维护感情…
狭小的房间里,顿时陷入安静。
队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连吴云总队长,也皱皱眉头。
“总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们和那位鬼雄先生,也没什么交情啊…”
便在此时,窗外风急雨骤,风吹雨打,将小屋窗户打得咣咣作响,甚至窗户被吹开,潮湿冷风“嗷呜”一声扑了进来!瓢泼大雨“哗啦”一声浇了进来!
屋里一群人被冷风吹到,被冷雨淋到,更觉又冷又湿,更如惊弓之鸟,双眼骤然瞪大,脸色骤然煞白!
青稞慌忙间扑上窗户,大家才堪堪松口气。
青稞叹息,嗅到空气里温热的奶茶香味,更觉肚皮“咕噜咕噜”乱叫,整个人更饿了。
他猛然转头。
奶茶?
房间里十九个人,目光齐刷刷,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桌子上,飘着热气的奶茶,刚刚好好,装满十九个杯子。
卢锡医馆,仓库里。
汤姆孙等几十个侦探,或站在窗前,或站在墙边,一个个都不说话。
窗外大雨瓢泼,能看到十四城区的男爵和黑帮头目们,在雨幕里被淋得摇摇晃晃,快站不住了。
汤姆孙毫不在乎。
反而摆出笑容,转向巴瓦侦探长。
“先生,您发现什么了么?
“我倒是觉得,这杀死图素侦探长的鬼雄,肯定级别太高了,甚至已经超出我们侦探司能处理的范畴。
“应该移交到裁决司!
“您也不用太头疼,只要嗅出了这鬼雄的大概层次,就能移交任务。”
巴瓦侦探长瞟了一眼汤姆孙,心想这小子倒也算是个人才。
开战的时候想着跑路保命。
打输了之后就甩锅给死人。
调查的时候又想着移交责任。
其实巴瓦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用他真人的鼻子,嗅出对方鬼雄的味道,辨别对方鬼雄的层次,给五少报告一下,再把事情移交裁决司,让裁决司去头疼,这不就挺好的么?
可问题在于…
他又挺着大鼻子,在这第一现场嗅探。
他只嗅到了图素的气味,图素纠缠的鬼的气味,图素尸体的气味。
而对方鬼雄的气味,竟是半点也无!
就好像图素是自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的。
就好像对方那恐怖的鬼雄,从来没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