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少爷一应吃穿都是精益求精,每过三日都有食师会做一顿“食补”,其中就有十三州牧道的“妖魔肉藏”,可以壮筋骨,养脾脏。
四季替换的数十套衣物,都是由江南纺十数位个女工,用一年时间精心缝制。
诗兰回归神来,笑靥如花,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妹妹吗?”
“听说观少爷今日要治眼睛,我家少爷特地准备了不少药材,都是今儿个让妹妹们精心采买的,有菊花、决明子、枸杞子、车前子、夏枯草,还有滋补身子的鹿茸和红花呢。”
梧桐闻言,心中的疑惑更甚。她与自家主仆二人,向来与二院的三少爷谢人凤没有交集,即便是主母在世时,也鲜有来往。
若真要算起什么渊源,也只有那次主母去世后,她前去二院领取当家赐下的新衣时,有幸见过这位“谢人凤”一面。
此刻,梧桐目光落在诗兰身后丫鬟递过来的药材上。
她仔细回味着诗兰的话,这些药材并非是以谢家赵夫人,也就是谢人凤生母的名义送来的,而是以谢人凤本人的意思。
“主母在世时便常教导少爷,无恩不取。这些实在太过贵重,还请诗兰姐姐代为收回吧。”梧桐语气坚定。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诗兰笑容依旧,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认真,“咱们两家虽不常走动,但都是谢家的骨肉至亲,何须如此见外?”
“这片情义,梧桐不敢代为谢,也绝不敢收,等少爷待会诊治完毕再来亲自道谢。”
诗兰看着梧桐没有犹豫便立马拒绝,脸色越发满意。
诗兰笑道:“梧桐妹妹,其实少爷这次让我前来,是为妹妹的一桩喜事。”
梧桐一愣,更加疑惑。
“人凤少爷的想予观少爷做个好事,想把妹妹安置在府中做一个贴心的丫鬟。”
梧桐瞳孔睁大,一片茫然。
诗兰身后的丫鬟眼中都是羡慕的神色,要知道二院中的三少爷的吃穿用度和现在这破败的小院相比,实在天差地别。
这相当于中了大运,得了人凤少爷的喜爱,还特地来讨要,其中恩宠就让她们几位丫鬟“嫉妒不已”。
梧桐听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诗兰见状,拉起梧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你可别犯糊涂啊。少凤少爷是个心地善良、多才又有趣的雅人,未来可以致士,也可以举才,跟着他,你绝不会受苦。”
“再看看观少爷,如今无依无靠,又得罪了谢家嫡母,今后的前途堪忧啊!现在又失明,怕是…”
话不说尽!
“妹妹你名梧桐,梧桐上歇息的都是凤凰,少爷也有人凤之名,本是一桩因缘际会之事,切莫推辞!”
诗兰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惋惜和担忧,似乎是在为梧桐的未来着想。
梧桐轻轻抽回了手,坚定道:“主母待我有恩,如今少爷更是受难,若是一走了知,梧桐绝不做不忠不义之人。”
诗兰听后一笑道:“傻妹妹,此时可由不得你,得问问你家少爷。”
此时!
屋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观少爷,老朽就告辞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多谢华大夫了,我送送你。”一个温和带着稚气的声音。
诗兰闻言,眉头一展,目光转向房门,只见房门缓缓打开,一位身材有些佝偻、背着药箱的老人走出。
许是透了口气,老者擦着脑门上的汉,前面的衣服已经湿透。
屋内窗户都是紧闭,没有意思光线,如今的天气,里面如同汗蒸一般。
这位老人正是谢家的官医华安,他家中世代为谢府坐堂,医术高超,名望很高,在谢府中颇受尊敬。
“华大夫!”诗兰见状,招呼道。
华安抬眼一看,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诗兰姑娘,越发出落的俊俏了。”
谢家二院三少爷的大丫鬟,华安还是给几分面子,俗世中“母凭子贵”,在这座大院中,这些丫鬟侍奉的主子,就是他们的“靠山”和“虎威”。
谢人凤,今天已经及冠,已经过了童生试,今年又要参加乡试了,他的生母赵夫人,也是就大族之一,前途无量。
华安已经迫不及待走到院中,拿起一瓢清水一饮而尽,脸上这才畅快。
梧桐脸色焦急的看向后出的一个少年。
诗兰的目光也是落在此人身上。
这位传闻之中谢家最不受宠的少爷,“谢观”。
少年慢慢走出,衣着朴素,身上也无任何配饰,看不全容貌,因为眼上蒙着一块黑布,脸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出奇的是,诗兰注意到,少年脸色平常,似乎没有屋内扑面而来的闷热之气所恼,神色平静。
要知道,谢观见不得光,已经在里面住了好几个月,屋内黑暗闷热,他竟然没有丝毫浮躁之气,这份定力就值得人佩服。
诗兰行礼道:“观少爷!”
少年轻轻点头,然后对着梧桐道:“无妨!”
华安也是在水缸边道:“梧桐姑娘,放心吧,观少爷无碍,只需要百日不见光,之后便能正常识物。”
“以后也不用待在屋内了,可以戴着黑布,出来走动。”
梧桐脸上有着欣喜之色。
华安道:“老朽就告退了,还得去回袁夫人回命,禀告观少爷的情况。”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恭敬,显然对袁夫人格外敬畏。
少年笑道:“还请华大夫,替谢观给母亲大人道谢。”
袁夫人虽不是谢观的生母,可是确实定远侯的正妻,法礼上是真正的谢家嫡母,有管理一家之权。
华安看着谢观,脸色微微一动,然后笑道:“一定,一定。”
“观少爷和诗兰姑娘,老朽便告退了。”
华安走后,院中只有梧桐和诗兰一行人。
少年笑了笑道:“梧桐,沏茶!”
“大姑娘来了寒舍,屋内太热,就在这阴凉地歇一歇,避一避这正午的热气。”
梧桐看着自家少爷,这段时间一直未出房门。
今日,似乎有了些不同,举止从容。
明明刚满十岁,却有了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母亲去世,少年一夜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