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小道士念头一动,在一夕之间拿到万里之外西沙蛮族羽儿的信息。
一旦羽儿的影神图画成,鬼神先知。
鬼神既知,就不可能彻底瞒下去。
有些事不上秤,没有三两重。
小小沙蛮女,随便一个咸阳贵人就能毫不费力地将她捏死。
可有些事一旦上了秤,一万斤也打不住。
若人皇在某一天,稍微露出放不下丽妃的意思......嘿嘿,那些知晓影神图的鬼神或大秦贵人,还不得赶紧巴结邀宠?
等人皇知道‘小丽妃’曾近在咫尺却被人毁掉,将会是何等愤怒?
人皇之怒,何止万斤!
这种事我明白,玉煜必然也明白,天下聪明人都明白。
所以我才会说,影神图若成,既保障了我的计划,也是在保护羽儿。
至于玉煜......”
虎臣表情轻松地撇了撇嘴,“他大概会压下心中的不适,更加优待我,甚至巴结我,和我一起扶持小丽妃上位。
毕竟小丽妃不是真的和他母亲争位份。
他母亲早死了,这是事实。
我就不信,近些年秦人没向人皇进献长相、气质、神态与丽妃相似的淑女。
他不习惯也早该习惯了。”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关忠听得连连点头,最后疑惑道:“人皇如此威权,为何不册封丽妃为鬼神,让她常伴左右?”
关虎臣摇头道:“你想想,老祖宗为何住城隍庙,而不常驻咱家里,让子孙们日夜尽孝?
人鬼尚且殊途,更遑论人皇!
况且人皇终究是人间帝王,只能通过册封的鬼神,有限度地干涉阴司之事。
甚至他自己都有身不由己、踏入阴司的一天。
过去的中华明君、人皇,为何不在死前册封自己,让自己以鬼神身份长留人间,依旧主宰天下?
别说人皇,即便是天帝,也得遵守天规。”
“横沙关内外,实在找不到有灵性的彩墨,怎么办?”关忠道。
虎臣视线越过窗户,看向黑洞洞的院子,问道:“祭祀鬼神用的果酒供奉,可准备好了?”
关忠回道:“时鲜水果,样样具备。酒是最好的羊酒,荤菜素菜准备了两大桌,猪头、羊头、牛头、马头各有八对。”
虎臣骂道:“蠢货,你准备猪头、羊头就算了,牛头马头是什么意思?
享祭的鬼神中可能就存在牛头马面,你让他们吃‘自己’?”
关忠疑惑道:“您不是要请仙传真形吗?祭祀的鬼神难道不是笔仙、画圣之流?”
虎臣闷闷道:“我若有号令鬼神的道术,当然直接请笔仙画圣了。”
可他不懂道术,他的城隍老祖也不让他涉猎遣神驱鬼之类的异术。
虎臣可以借城隍太爷的“人脉”,通过祭祀与鬼神交流,但不能修炼相关异术。
关老太爷没解释,只说是为了他的“大前途”着想。
对此虎臣肯定不会怀疑,所以只郁闷,并无不甘。
......
当夜,子时一刻。
横沙关已完全笼罩在黑暗与宁静中。
虎臣所在东园的院落中央,并排放了三张大桌子,两边桌上摆满已经冷透了的荤素菜肴,中间的桌子有果盘、香炉、猪头和装满酒的大瓷碗。
在左边桌子前,摆放了一个能让人洗澡的大铜盆。
关忠换了身素净的衣服,蹲在铜盆边上,把一串串纸扎的元宝放进去点燃。
院子里立即“红红火火”起来。
虎臣也换上湛青色道袍,此时正提笔在宣纸上书写一篇疏文。
字数不多,也就一百来字,内容也很简洁:我叫关虎臣,“关”是迎祥府关城隍的那个“关”,“虎臣”是蜀国骑都尉的那个“虎臣”。因奉人皇特使之命,来到横沙关附近公干,今天特意准备了美酒与冥钱,孝敬地府“宋大神”......嗯,就是负责帮地府判官传递消息给府城煌的“巡查使大神”。
疏文又叫“疏头”,是活人向鬼神祈福的祝文。
一般情况下,内容不会太长,也不会写得太复杂。
毕竟鬼神也是“人”,祝文太复杂、词句太拗口、内容太晦涩,鬼神也看不懂,更不耐烦看。
疏头写好之后,虎臣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别字,也没忌讳之词,才将它放进火盆里点燃。
“呼呼呼......”
效果非常好,写有疏文的宣纸刚化成灰,院子里便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火盆里的火焰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了进去,透出的火光明显暗淡下去,但烈火焚烧纸元宝的速度并没减缓,甚至火借风势越烧越快。
“虎臣贤弟,你唤某家到此,所为何事?”
一道阴冷又欢愉的粗噶声音在供桌主位响起,伴随轻微的杯盘碗碟碰撞声。
声音入耳,让人头皮发麻,连骨头都冷飕飕,但又能明显听出其中的欢喜。
关忠偷偷拿眼望过去,看到海碗里的酒水、盘子里的菜肴,都在迅速减少。
而桌边空处,快速堆高鸡鸭鱼肉的骨头,骨头上甚至还能看到尖锐的牙印。
鬼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