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在井边数次苦劝,再次保证只是礼物,没有额外条件,但季明仍未收下,只是不断的找借口推辞,也不同其撕破脸面。
见季明这般不近人情,夜叉也不敢拿对方收取贝珠的事情来作威胁,这只是德行上的小瑕疵,说出来大概率拿捏不了对方。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小道人的难缠还是超出想象。
这一种知道什么礼物能拿,什么礼物不能拿,什么拿了可以应付后果,什么拿了又应付不了,这等人才是最头疼的,最无懈可击的。
当然,夜叉钱庚还有武力胁迫这一办法,但对方那不离手的梅枝让他琢磨不透,不敢轻举妄动。
夜叉无奈折返庙中,他清楚经过小湫龙这么一闹,这小道人便如那受惊的鱼儿,再难以上钩了。
尽管知道这龙子性恶劣,却没想到在井下日日受苦,竟未好上半分。
夜叉走后,季明复归常态,且将小湫龙的心血收起,唤出三五虚空力士,差遣他们将血送喂到火墟洞中千手儿口中。
龙子的心血对于精怪可比对他的用处大多了,他希望千手儿早日成长起来,早日成为自己的助力。
转眼间,第一个年头已经过去。
在庙里庙外,峰上峰下,便好像陷入恒久死寂之中,只有那牛子牛孙在其中忙碌,依旧勤恳的做着井下的生意。
季明坐在石龛中,同庙殿中的山犊越来越像,都好像成了一尊神像,没半点的人气。
第二年里,庙里出了一桩大事,庙下的窖室中有小妖在进行邪祀,更引出白日星现的异象,这引来许多地曹阴吏调查。
有意思的是在阴吏仔细调查一遍,将庙里庙外几乎被翻个底朝天后,在井中的生意依旧未被影响到。
显然,这生意山下的阴土地曹也有入股。
在猿老过来闲聊之余,道出了几分调查的内情。
那亟横山地曹官署已将铁牢庙邪祀事件,同那流香峰的事情定为同一批邪徒所为,因为这二者皆为召降老宿法念。
不过猿老并不这么认为,他感觉铁牢庙和流香峰的是两码事,在这二者之间应该并无太大的干系。
季明捏着袖中的飞火尺,安静的听着猿老的分析。
在他的脑中,却是想着那牛孙乌牯儿送回飞火尺,临行告别前的意气风发,颇有一丝妖魔的风采。
在猿老回去前,季明又请猿老帮他多多照看千手儿的功课,督促灵姑的修行,还有关照一下魏无澜。
魏无澜的逆变越来越严重,妖心没有丝毫回返人心的迹象,大师也容忍不了他的存在,已命猿老赶下山去。
“他走了!”
在风雪中,猿老只留下一句满是遗憾的话。
“走?”
龛中,季明愣了一下,许久才肯定这个‘走’应该是离世的意思。
在他闲养的日子,魏无澜说过这一桩愁事。
他说要是自己的天蟾脚逆练不成,便将会在山下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不会选择远遁山林蛮荒,从而沦为妖魔一类。
季明当时只以为玩笑话,他认为以魏无澜展现出来的机变,不到山穷水尽定然不会选择自我了结。
不过季明似乎忘了,魏无澜是真灵派弟子,也是有家族的,他身上承担着某一种.荣誉和责任。
听到魏无澜的死讯,季明罕见的没有修行,只是在静坐着。
他头一次认真思考修行之外的东西,想着生命的意义,活下去的意义。
魏无澜死得没有任何波澜,活得也没有波澜,起码在大师,在这座大山,在这片天之下是如此的。
明明这个世界如此精彩,永远有着这样那样的奇迹,可人还是如沧海之一粟。
季明绝不想要这样,他恐惧自身的微小,他要成为山,成为海,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成为横跨万古的影响,不被磨灭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