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
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无时无刻!她不期待着找到他们,杀了他们,把他们的血肉泼在福寿山上,血债血偿,以血肉换血肉,以他们千百倍的痛苦,祭奠她烧成灰烬的母亲!
她蛰伏在苏州府,不眠不休地为五爷画画、看画、鉴画…只要是画画,只要能赚银子,什么活她都敢接!
赚了银子,她就拿着银子来松江府,一个巷口一个巷口地找,一条街一条街地蹲,一个县一个县地走…
她可以在正月元宵的夜里,吃着馒头,坐在积雪的路边,目不转睛地看松江府热闹灯市中的过往行人,一张脸一张脸地分辨;
她可以和乞丐一样,三伏天暴在顶头烈阳下,只为看清从松江府大宅门里出来的人的相貌;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
只要找到他们。
只要找到他们!
他们是她活下去的药引!
是她要死时,吐一口血喝一口水的力气!
是她忍受着烧红的炭进出口腔、将舌尖烫死的所有念想!
他们是她的前半生,是她的后半生,是她生生世世如附骨之疽的毒药。
当她在画室的湘妃竹帘子后,一回眸便看见这个男人时,她心脏都停了一拍。
这个男人身形挺拔,面目端正,双眉乌黑,挺直地站在画室的柜台前,春风和煦地与掌柜不知说着什么。
她一瞬间,全身的血都僵硬了。
“他,那个靠在柜台,和李掌柜讲话的郎君,是谁?”她目不转睛地开口发问。
与她相熟的画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言:“噢,他呀?我们松江府药材商程家的大少爷,是个极好的郎君,程家也是极仁善的门楣,每月都出义诊的,是城里人尽皆知的积善之家。”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大善人?
仁善的门楣?
善人、侍酒的狗;善人,侍酒的狗;人、狗...
两张面孔,在她眼前交替轮转...
她在原地定了许久,直到那个男人笑盈盈地挥手辞别,出了画室。
“他和掌柜很熟稔的样子呀。”
她装作随意地开口。
声音哑得像被火烧过。
画师想了想道:“最近程家在各个画室寻人,听说是要聘一位教画画的女先生,束脩很高的——”
画师笑起来:“我要是女的,我就去了。”
画师低头描了几笔,像想起什么来:“嘿!你还挺合适!”
是啊。
谁都不会比她更合适。
她眼神直勾勾地盯住男人早已离开的方向:“程大少爷...”
你好呀,程家大少爷。
夜幕星河,程家垂花门外的书房里,三堂会审之间,贺山月耸着肩,肩头颤抖,像是在低泣。
却无人知道,贺山月低垂着,藏在阴影里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你好呀,程家大少爷。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