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不挠,勇于斗争。
「其他乡试考场,肯定也有类似的圣像,即使没有这样浩大的力量,也能杜绝一般的道术高手进入考场作弊了。」徐青暗自心想。
经过例行的仪式之后,徐青来到自己的考房。他打开卷袋,取出里面的考卷。
第一场考试的三道四书题和易经的四道题都在里面。
因为乡试考试报名前,便要提前录好信息,将自己选择的本经交上去。
一共七道题,总共要做七篇文章。
「乡试考试,首重第一场,第一场又首重三道四书题,至于四道五经题,更大的作用在于将卷子分类,当然,在文章水平都很高,难以分出高低的情况下,
五经题的水平便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尤其是主考官个人对五经的倾向,也会影响排名。」
「这次乡试人才济济,五经魁级别的文章,在四书题肯定是难以分出高下最终分出高下的地方,自然在五经题。我选择易经,已经占了先手。」
徐青对乡试的门道早已摸得十分清楚透彻,但也没有大意。
他先将三道四书题看过,却没瞧最后的胜负手四道五经题。
因为四书题的水平,决定了他的文章能不能送到主考官面前。
以他的水平,自然不担心失手,但能精益求精,自然是最好的。
徐青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先吃了点心和补充体力气血的丹药,消化之后,待得身体和精神状态达到最佳,方开始做题。
乡试的题目和童生试的题目,最大的区别是童生试的题目,许多都是截搭题,剑走偏锋,甚至题目的内容往往驴唇不搭马嘴,而乡试的题目,取得堂堂正正,连出处的段落都给写出来,断不至于让考生误解,连破题都做不出来。
大道至简。
往往这样简单且堂堂正正的题目,最考验参考生员的文章水平。
徐青开启绝对专注的状态,先进行构思,直到胸有成竹,然后开始答题。
从破题第一句开始,徐青的文字并无「匹夫而为百世师」那样的破题力度,
而是充满先秦文字的古风质朴。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不但能用在武学上,文章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花团锦簇不一定是好文章,能用平实的文字,精准表述自己要阐述的内容,
使人过目难忘,并易于理解,那才是圣贤做文章的用意。
先秦诸子的文字,往往如此。
言简意,直指论述的本质。
徐青将三道四书题,一气呵成写出来。
笔锋所及,无不合意,没有任何新奇取巧之处,言语朴实,却与文章题目浑然天成,找不到一字可以更改的地方。
甚至拿给一些读书人看,都会以为是往古圣贤写出的文章,不会想到竟然是今世人的作品。
偏偏文章结构,无不合乎八股文的法理。
这好比武者,带着极重的,打出法度严谨直指上乘武学意境的拳法,没有一丝一毫不切合关节之处。
写完三道四书题,徐青看了一遍,都不禁恍然出神。
这真的是自己所写的文章吗?
甚至更像是贡院里那些圣像借他手写出的道理文章一样。
「是了,我感知到圣像的至大至刚之气,感受到圣人的理,笔锋自然也受到感染,文字里有了他们从前做文章的精气神。」
他反覆观看自己的文章,甚至连神魂都有所受益,多了一丝至大至刚的气息。
「我上次府试的文章都能文惊圣像,这次按理说,更能够做到这一点。可是贡院的圣像,似乎一丝一毫变化都没有。」
「难道是要像府试那样,当着众人面念出来才行?」
徐青心里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过乡试堂堂正正为主,再弄文惊圣像的头,反而近乎鬼神之举,不见得是好事。
至少,味不对了。
他这篇文章,没有任何可以批评的地方。
「批斗我,便是批斗圣贤。」徐青不信那些同考官见到文章之后,有这个胆量。
因为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已经是当世大儒的水平,即使不是,背后也是大书院,且被书院当最重要的核心培养。
在乡试制度下,阅卷的同考官根本看不到做试卷的人的信息。
何况他这四书题文章走的堂堂正正之道,没有在文字上藏有关节。
写完四书题,徐青依旧神采奕奕。
不过他没有趁着这股精气神,继续答五经题。
徐青闭目养神,渐渐忘了自己写的那些四书题文字。
如果说,四书题是以重剑破题,那麽五经题,反而要用利剑破题了。
徐青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开始做五经题。
他依旧先闭目思考,胸中构思。
直到腹稿打好,徐青开始落笔。
洋洋洒洒,四道五经题,文不加点,一而就。
他写完之后,回看自己的文章。称得上文势恣肆放纵,迁回曲折。其中技巧之繁复,文章之花团锦簇,放在会试殿试上,也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这五经题我是以主考官沈墨学习易经的心得铸就文风,同样的题目下,我做的文章,比他技巧更高妙,而且技巧繁复之馀,通篇看来,却又无比厚重,理真法老,挑不出一丝毛病。」
徐青这篇文章,便好像是用沈墨的笔,沈墨的文风,做出了比他当年更好更无可挑剔的文章来。
前面的四书题,已经展现了徐青自身的重剑文风。
后面的五经题是表明徐青用自己不擅长的利剑文风,写出了比沈墨从前的自已来还要好的效果。
其中的重要意义,旁人看不明白,身为主考官的沈墨一定看得很清楚。
「否定我的五经题,那就是否定过去的你。」
「你要是觉得我水平不够,那你过去参加乡试丶会试的水平更不够。」
徐青写完七篇文章,不禁有酣畅淋漓之感。
「希望我不是对着空气斗智斗勇。」徐青神态轻松闲适。
他已经操完了自己的心,剩下的事,就由别人去操心吧。
随着他回顾五经题的答卷之后,很快第一场考试结束。
第一场交卷之后,试卷被收卷官集中起来,经过一番严密的流程,将重新誉录的试卷,最终送到了考官阅卷的场所。
收到试卷之后,主考官沈墨便让这次的同考官们抽签,然后根据结果,拿走自己的那一捆卷子。
这些卷子,都是四书题的试卷,不用按照五经房分类。
所以,即使提前知晓了五经房的房师,依旧得四书题的文章水平达到一定高度,才有机会进入后面的筛选。
除非所有的同考官已经事先串联好,知晓了各自需要取中的关节文字等。那麽这一步抽签的过程,也不能防止同考官们作弊。
但这种事,往往极难发生。
因为事情参与的人越多,出篓子的风险越高。
同考官们阅卷都在大堂里审阅,没有私下单独的房间。旁边还有监视阅卷的内监临以及一干监视官,就坐在阅卷的考官们旁边,注视他们全部的阅卷过程··—
考官们遇到自己觉得有录取水平的文章,才会进行「荐卷」,将自认为合格的卷子,按流程提出举荐理由之后,交上去给主考官丶副主考审阅。
先审阅的是副主考,如果认可之后会写一个「取」字,然后按流程写上理由,再交到主考官那里。
主考官也认可的话,便写一个「中」,按流程写上取中的理由之后,那基本就是稳稳中举了,之后才是排名的事。
一般而言,副主考反对的文章,主考官也不会取中。
不过这次的副主考,乃是朝廷出于平衡考虑,找了天京城的礼部侍郎来担任,姓王,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来天京城担任礼部侍郎,纯粹是养老来的。
他这时候,自然不会得罪人,反正只要同考官送上来的卷子,都写了「取」
,然后中不中,都看主考官沈墨的心意。
沈墨见他这麽配合,也不好说什麽。
只能更辛苦一点。
主考官的好处就是,送上来的文章都有一定水平,不会觉得枯燥。
他一篇篇文章看过去,倒也不是很累。
不过看到某一篇文章时,他不禁眉头一皱,
「这文章都是什麽怪话,如此考卷,也能呈上来。」
他本来打算丢掉,但又看了同考官举荐的理由。
「此诚天地间至理之文,望主考大人细心品味。」
沈墨耐着性子又看了一遍,终于琢磨出一点味道来,再看第三遍,禁不住道:「好文章。」
此时,他心中已经猜出试卷的主人是谁,暗自称赞道:「好一个谢文渊,你把文章写到这程度,我若是走眼看不出来,肯定要被你嘲笑。」
「你文章水平已经到了这种高度,那徐青要想压过你,怕是不能了。」
沈墨不免心下为难,暗叫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