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青的安定,亦颇有种风雨不动,镇之以静的大家风采。原本清剿海匪,清丈田亩,改稻为桑———·—一桩桩事,都动静不小。
可是目前来看,竟平平稳稳展开了。
除此之外,海沙帮的美妇海夫人,经过苏怜卿的驯服,已经主动投靠了徐青,并暂时放回海沙帮。
她在海沙帮地位极高,回去之后,加上这美妇确实有手腕,竟然将事情遮掩了过去。
其实欺上瞒下,也是惯例。
玉亲王再能布局和伪装,到底是皇帝眼皮子下的储君。他又不是神,怎麽可能事事都查清楚。
而且海夫人这边,还暗示她和徐青做上了买卖。
现在徐青是东南炙手可热的人物,玉亲王眼下能与之交好,对其而言,绝非坏事。
至于后面狡兔死走狗烹,那也是当皇帝后的事。
哪有猎人一开始就搞猎犬的,
冯芜得到相忘剑之后,专心于灭情天书的修炼。
此剑和灭情道的修行,相得益彰。
她炼化此剑的过程,亦格外顺利。
当然,她不喜欢桃木剑是单纯的不喜欢莲花教。而桃木剑是莲花教的圣器。相忘剑和她很契合,她修炼起来,进度很快。
加上玄天宝库的丹药。
冯芜的神魂根基愈发浑厚。
她这是在为后面和徐青的神交进行铺垫。
根基越扎实,神交的效果越好。
而且徐青的神魂进步很快,如果在他摸到附体门槛时,两人进行第一次神交,效果会非常好,
甚至有助于徐青突破至附体的境界。
冯芜也能因此在神交的过程中,体会到附体的境界。
除此之外,两人闲暇时便参悟玄天妙音洗髓大法。
徐青修炼天籁,冯芜修炼地籁。
这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并不着急,
徐青还藉此参悟虎豹雷音的上层境界。
毕竟虎豹雷音练到上层,亦是能有洗髓之妙。
京城,偃月堂。
首辅虽然日理万机,依然会随时注意江宁府徐某人的动静,这似乎成了他茶馀饭后的一道点心。
不吃的话,像是这一天过得不完整?
他拿着手中情报看了看。
发现徐青从海上回江宁府之后,竟一点都不搞事。
闭门读书,修身齐家。颇有中古以来,大儒的风采。
首辅眉。
「元辅,怎麽了?」户部侍郎陈复问道。
最近变法的事很顺利,他的权柄越来越重。原本户部尚书王巩是首辅的人,当然这个级别,与其说是自己的人,不如说是盟友,亲密战友。
但实际上,王巩暗地里和玉亲王眉来眼去,已经事实上成为玉亲王的人。
不过,王巩对变法是支持的。
这也是因为玉亲王本身也支持变法。
天下迟早是他的。
不管怎样,变法对玉亲王只有好处。
将来他上台,清理得罪各方势力的变法派元老,那也是后面的事。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是不是变法派,清理前朝元老,提拔潜邸之臣,绝对是没错的。
陈复则是没有机会,王巩可以跳船,除了人家是户部尚书外,背后南直隶王家才是真正的关键。
陈复的家族虽然也是世代官身,但和王家那种簪缨世族没法比。
放在中古,西晋那种王朝里,王家这种级别的家族,都能当成朝廷的股东之一。
当然,现在世家大族,不可能有这麽厉害了。
时代不同。
即使如此,也决定了王巩作为户部尚书的话语权,比过往的户部尚书更重。但他和玉亲王眉来眼去,也算是给了陈复机会。
陈复不敢跳船,因为跳船必被首辅收拾。所以他办事更卖力,自然更得首辅看重。
程光有古士大夫那种气节,属于首辅的门脸,是拿来看的,做事还是得靠陈复他们。
他事办得好,权力自然也越大,如今进出偃月堂,自然更加随意。
首辅将关于徐青的情报,丢给陈复看。
陈复看了之后,同样很吃惊。
首辅道:「你觉得徐公明是什麽情况?」
陈复沉吟道:「这倒是好事,要做事,就要有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徐公明如果继续高调,到处惹事,反而容易耽误首辅现在的大事。他现在闭门读书,修身齐家,镇之以静,对于大局平稳有力。」
首辅:「他的时间点选得很好,越是如此,越是让老夫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年轻人,可以这样厉害吗?」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陈复。
陈复感觉自己心肝脾肺都被看穿,忙道:
「徐公明肯定是觉醒了宿慧,不能以寻常年纪来看。
元辅也正当盛年,而且如今宰执天下,徐公明萤火之光,如何能与皓月同天。」
首辅笑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这次剿匪,实际上是试探一下方仙道。陈大人,可还记得,本朝早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事?」
「略知一二,据说三宝太监下西洋,常年带有数万兵马,兵锋所到之处,无不臣服。那也是本朝海贸最鼎盛的时候。」
陈复是个干才,他的话和普通清流对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普通清流的宣传里,三宝太监下西洋是带着天朝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对着海外诸国进行赏赐,宣传天朝的威严,彰显大国风采。
这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实际上也暗指下西洋劳民伤财。
反正老百姓肯定会这麽理解。
那清流们,也可以以此为藉口,阻止朝廷再组织类似的行动。
实际上是,三宝太监带着数万兵马,扫荡海外诸国,船开到哪里,生意做到哪里,带回了的海贸收益。
而且还消灭了盘踞南洋群岛的巨盗陈祖义,在南洋的一个重要港口,设置了宣慰司,统辖南洋诸国的事务。
可以说,在那一段时间里,虞朝是南洋诸国实质上的太上皇。
不过,随着虞朝中枢威权下降,加上文官们代表身后的豪族缙绅利益,以及水师战力的迅速下滑,还有方仙道在海外崛起等种种因素,大虞朝再难吃到海贸的利益,连南洋的宣慰司都丢了。
反而让豪族缙绅,通过走私,得到了巨大的海贸利益,
而这些势力推出来的文官,也成了开海政策坚定的反对者,一定要朝廷选择继续禁海。
首辅道:「陈大人果然是国之干臣。这次清剿海匪,看似是为了给清丈田亩,以及一条鞭法的施行保驾护航,实际上是为后续海贸的事,进行铺垫。一条鞭法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说到此,叹了口气:「即使实行一条鞭法,也不过是国库收入一时增加。归根到底,盘剥的是百姓农户的利益。如此一来,百姓日子也会更加艰难,容易出现民乱。」
「首辅的意思,下官明白,开海之后,便可以减轻赋税,有利于天下的长治久安。」
「此事比清丈田亩还难,不过无论是哪一件事,最终都绕不开吏治。不清吏治,变法的人事便难以运行。前朝王荆川的事,便败在人事上,此不可不为之诫。」首辅的思路很清晰,他一桩桩事做下来,多以试探为主,而在复杂的斗争中,找到了哪些人是可以用的,哪些人是坚决反对自己的,哪些人是自己可以拉拢的。
唯有清楚这些事之后,才能找到可用之人,澄清吏治。
如果他一开始就澄清吏治,那他怎麽知道,自己用的人,顺不顺手,会不会拖他后腿,或者包藏祸心?
唯有一次次斗争,才能分清敌我。
当然,也不排除有隐藏更深的,但这些斗争是必要的。不然,根本没法纯洁队伍,自然没法用人。
王荆川就败在太急,没有太多可用的人。
而商君是有新的军功集团支持,才能顺利变法。
首辅以史为鉴,自然更得慎重。
他行事看似操切弄险,实际上,每一步都有其用意,步步为营。
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能不能成,得看天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