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石拉着税官来到角落，指着张父低声说道：“只是这个瘸子哪干得动活儿，保不齐就得死在半路上，白白浪费粮食。”
税官挑挑眉毛：“你的意思是…”
陈三石掏出二两银子悄悄塞到他手里：“大人，瘸子算了吧。至于张顺，他对大人不敬，活该去做苦工。”
他，也只能做到这了。
对方明显是冲着张顺来的，张父只是受到牵连。
陈三石如果强行出头，非但不会改变结果，反而会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两名武馆弟子就在人群中死死地盯着他。
不如能救一個是一个。
毕竟张顺年轻，去服徭役还有两成希望活下来。7
“呵呵，你小子倒是会办事儿。”
税官觉得有意思。
他收人钱财答应教训张顺，老头儿本身就可有可无，能多赚二两银子，何乐而不为？3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宣布道：“张家户主税款补齐，把他放了吧，年轻的带走，发配贺州！”4
结果敲定。
在场的人，也基本都看明白怎么回事。
“小石头这招行嘿，既没得罪人，又把顺子老爹保下了。”
“这小子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
“可惜他不读书了，不然将来当个官儿，肯定是好官。”
“小石头，我癞子头这回服你！”
乡亲们小声议论着，表示对陈三石的行为表示钦佩。
“顺子。”
陈三石走到黑瘦少年身前，轻轻他的拍下肩膀：“我尽力了。”
“哥！”
张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你救过俺命，又救了俺爹的命，俺如果能活着回来，肯定做牛做马报答你！”17
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你特么唱大戏呢？少废话，赶紧走！”
衙门差役把张顺带走，税官则是继续清点下一户。
李婶看着儿子离去哭的当场昏死过去，张父也整个人麻木地坐在地上。1
类似场景，在这秋税最后的一天，还会不断上演。
鄱阳县里里外外，起码有十分之一的男丁会被抓走。2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农户。
长达三百年的土地兼并，鄱阳县城里里外外九成以上的土地都成了豪绅和武馆的。8
农民，基本上都是佃户。3
每年要先交一半的收成当租子，剩下的还要交税，一年到头儿也就勉强果腹。18
“大人饶命啊！”
“连续数年歉收，每亩田还必须种一成‘灵禾’，俺们实在活不下去了。”1
“少废话，带走带走！”
“…”
大盛朝税收花样繁多。
要数最奇葩的，还要属“上仙税”。21
五十年前，也就是隆庆二十一年，隆庆帝做了个梦，自称在梦中见到仙人，仙人还给他一批种子，说此种可以种出仙草，以此仙草供奉上仙，可保江山千秋万代。7
于是，从隆庆二十二年起，皇帝下旨。
全国所有耕地，必需有十分之一种植“灵禾”，没有耕地的，也要折合成银子交税银。1
问题在于，这“灵禾”根本不是什么仙草，不仅没办法吃，甚至还有毒，而且是剧毒！12
普通人吃进肚子，当场就得死！1
等于白白浪费土地，于是乎本来就勉强活命的佃户们日子更加难过。
陈三石站在田埂旁边，不出半个时辰，就看见起码有三四家的男丁被抓走，甚至连七十岁老人都不放过。14
苦啊！
百姓苦！1
物质上受到压迫也就罢了，精神上压迫更重，官吏、武馆弟子都属于老爷，哪个敢招惹？7
就比如刚才，陈三石救人的时候。
两名武馆弟子看着他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掉。4
仿佛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万劫不复。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就是因为他是草民，就处处受到压迫、剥削，活得小心翼翼。1
他忽然下了个决定。
徐老伯有句话说的不对。
在这种世道，安稳活着，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种奢望。4
唯有奋力去搏，才有机会翻身！
“明天，参军！”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