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深处不管酝酿着多么可怕的漩涡暗流,外表看来却是一片宁寂。
林曦注视着那道被无数锁链围困的模糊身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娇躯微微发颤。
为什么会这样?
本来不该是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景峰偷袭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妙,那时林曦还沉浸在武炼身死的震惊中,等回过神来,根本阻止不及。
“那一卦…是我算错了?”
林曦心头涌出巨大的挫败和恐慌之感,只觉得自己过去坚信着的坚不可摧的信条,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纹。
旁边的林水仙呆呆看着场上的冰雾,小声道:“应该是吧。”
那人死了吗?
无论最后是胜是败,他已经在单对单的近身搏斗中杀掉了武炼,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也注定会成为西辽城的传说。
远处,宋依依慢慢放下了笛子,眼中神采逐渐涣散,身躯一晃,无力地跪倒下来,喃喃地道:‘爹爹,重岩哥,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她心里的怨恨,也随之消散,只觉得空荡荡的,像是缺失了一块,失落又空虚。
媚香的效果似乎还没有过去…心头竟有些不舍…
林曦的目光落在宋依依颓败的脸上,心里恼恨地想,都是这个贱婢,害得队伍分崩离析,害得两名强大的武士内斗而亡,害死了我想保的那个人,若不是她,矛盾本来不会这么快爆发…
但那天看到的卦象,明明不是这样!
江晨如果死在这里,是否说明我看到的卦象中的未来,并不一定会成为真实?
林曦吐出一口气,眼神失落迷茫,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夹杂着一缕如释重负的轻松。
毕竟那一卦的画面,实在难以启齿。那天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几乎晕厥过去。如果不能成为现实,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只是她出生以来一直坚信并依赖着的东西,从此不再坚不可摧…
“小姐,你还好吧?”林水仙担忧地看着林曦。
林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眼里还有我这個小姐?那个贱婢是你带过来的吧?”
“我…”林水仙看出了林曦的愤怒和怨恨,心头惶恐不已,连忙辩解,“小姐恕罪,我也没想到她会…”
她说到一半,忽然心有所感,诧异地抬头望向另一边。
“咔喀咔喀…”细微的冰层裂开的声音自白雾中传来。
云素手臂上那团愈来愈艳丽的桃红之色,倏地散去了。
她转头看向层层冰链封锁之处,嘴角愉悦地翘起:“原来还有意外之喜,那么,我暂且饶恕你!”
翠影一闪,她消失在景峰的感应之外。
江晨好像做了一个漫长久远的梦。
梦里的情景一直定格在冰封前的最后一刻。
寒霜在眼前滑落,将视野染成惨白。
在阵阵僵冷麻痹的感觉中,他体会不到痛苦。
鸟鸣,草动,风声,都像被一层渐厚的膜隔开,离他远去。
现世似镜片碎裂,融入黑暗之中,了无痕迹。
寒意透入血脉,将他的力量一点一点抽离,思维逐渐消散,灵魂也似乎被冻结。
江晨的魂魄仿佛已从现世中剥离出去,接踵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死寂空虚的黑暗,蚕食着他的意志,等到神识消尽,他就会彻底沉沦在这片黑暗中。
灵台上摇摇欲坠的生命火苗,即将在黑暗中泯灭。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更有无尽的愤怒和不甘,怨念如旷原之烛火,虽仅能带来一闪而逝的光明,却足以在刹那间照亮前路。
江晨的神魂脱离了躯壳,在黑白色视野中,看清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那就是生死玄关,在凡人眼中,它不可描述,不可捉摸,变化万千。它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是浪涛湍急的河流,也是巍峨耸立的高山。
在生者面前,它是死路。在死者眼中,它是净土。
唯有超脱凡俗者,才能透过种种迷障,看清唯一真实的道路。
‘原来,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在黑白色世界中,江晨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便跨过了悬崖、深渊、河流、高山,跨过了生死玄关。
一念起自心海中,化为火焰,从无到有,自虚空处燃起,蓦地引爆了他整个灵台。
神魂与体魄相互激发,熊熊火焰燃遍全身,疯魔血气汹涌地奔腾游走,如同禁锢在囚笼中的恶蛟,仰天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