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还有一堆没烧完的柴火,安云袖将其点燃,又搭起了一个木架,为江晨烘烤被雪水沾湿的外衣。
“这堆柴火还是温热的,应该之前有人来过,刚刚离开不久。”安云袖道。
“也许他还没走呢?”江晨低声道。
“不会吧?”安云袖的语气都变了调,朝周围飞快地扫了一眼,略松一口气,嗔道,“你又吓唬奴家。”
江晨取出些肉干,用火烤了烤,一边嚼着一边说道:“地上没有留下脚印,说明那人身法很高。天都这么晚了,他为什么又走了呢?留在这过夜多好。”
“也许,人家有急事呢?”安云袖说着,脸色又变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是不是,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
“在这荒山里赶夜路,会遇到什么急事?”
安云袖不吭声了,拿着衣服又要往江晨身上蹭,江晨忙举起肉干道:“等我吃完。”
安云袖只好又把手上的衣服撑开,一边烤一边嘀咕说:“这里本来就很吓人了,你还捉弄人家。”
篝火燃烧的劈啪声伴着江晨嚼东西的声音,在洞穴里响着。
一会儿,江晨眉头一皱,突然发现洞口的那团黑暗似乎蠕动了一下。
安云袖刚把衣服在木架上摊开,听见他咀嚼肉干的动静消失了,转头问道:“怎么了?”
江晨朝洞口的方向瞧了几眼,道:“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外面有人。”
安云袖的视线四下乱瞄,小声说:“奴家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是不是这里面也有人?”
江晨锁起了眉头,愈发谨慎地打量周围。
他自己状态不佳,可能会眼花看错,但安云袖却是货真价实的玄罡高手,放在别处可以威压几百里方圆的那种霸主级人物,她的直觉一定是十分准确的。
“有人在里面吗?”他试着叫了一声。
这一声却真的收到了回应,只听洞穴深处传来几声干咳。
江晨眼神一凝,右手按在剑柄上,定睛望去,就见从岩石后面的阴影中走出一男一女,相携着迈入火光映照的范围。
“荒岭有妖魔出没,在下和内子过于谨慎了些,失礼之处还望海涵。”那男子率先开口。
此人一袭白衣,腰悬长剑,面容丰神俊朗,气度颇为不凡。
他身边红衣女子也跟着行了个万福。借着飘飞的火光,江晨看清她面容,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模样十分美艳,几乎不在安云袖之下。
这两人告了声罪,便相携来到火堆前坐下。
双方寒暄几句,也不通报姓名来历,互相试探了一下口风,就及时止住,各自专心汲取火焰传递的温暖。
在这种地方,既防妖魔精怪,也防人心鬼蜮。双方皆看出对方实力不俗,初次见面却已无话可说。
火焰“噼啪噼啪”地烧着,吞吐着红彤彤的苗子。几人的面孔在火光中闪烁,谁也不再开口。
在这种无聊的情形下,安云袖把木架上的外衣翻了個身,又颇为警惕地打量了对面的红衣女子一眼。
她对这女子十分戒备,不单单因为对方实力可能不在自己之下,更因为江晨的目光已经好几次停留在此人脸上。
不得不说,这女人模样温婉周正,是颇为耐看的类型,但惜花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会在这种地方对一个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村妇动凡心?难道说,他就喜欢体验这种探索未知的冒险般的征服感?
‘都已经「马阴藏相」了,还是离不开女人!’安云袖暗暗腹诽了一句,摸了摸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走到江晨身后,为他披了上去。
话说回来,若非「马阴藏相」,她也不介意今晚就在角落里与江晨春风一度。陌生人的眼光,她并不在乎。
江晨关注红衣女子的原因,却并非安云袖所想的那样。
他第一眼看到这女子的时候,就觉得颇为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仔细回忆,却又没有完整的印象。
这女人的修为约莫在玄罡边缘,样貌也如此漂亮,算是十分出类拔萃的女子,如果以前见过,不应该想不起来呀…
红衣女子倚在白衣男子身旁,他二人一个貌美如花,一个英俊儒雅,倒是十分般配的一对璧人。
他们的目光也不时从江晨和安云袖身上扫过,也许在他们看来,对面也是更加年轻的一对神仙眷侣呢。
过了一会儿,江晨忽然出声打破沉默:“两位,有没有发现外面有些不对劲?”
白衣男子稍微向前倾身,道:“风停了。”
风停了,是外面不再下雪了,还是有什么东西把洞口堵住了?
江晨向外眺望,只见一片漆黑,原本还依稀可见的乌云、夜空,这时候都变成了望不见底的深幽黑暗。
是原本徘徊在洞口的那东西,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在江晨注视下,那团漆黑之中颜色逐渐分出层次,如同漩涡一般旋转着收紧,好像要把洞穴中的所有光明 都吸纳进去。而江晨再用余光打量周围时,发现洞中的火光果然黯淡了不少。
“这位朋友看起来很怕羞啊。”江晨哂道。
白衣男子淡淡地说:“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也不打声招呼,不觉得失礼吗?”
一声叹息突然从洞外响起。
“唉…”
叹息声摇曳,非男非女,若有若无,徘徊萦绕,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诡异旋律,飘飘渺渺地回旋在每个人耳边。
安云袖打了个哆嗦,背脊渗出了大片冷汗,面色惨淡地蜷缩在江晨身后。
她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江晨的胳膊,江晨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诧异地发现这一回她好像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这位浮屠教的未来菩萨大人,按理说应该是降妖伏魔的专家,居然还会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感到恐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