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讲,他不至于为我们几个晚辈兴师动众。但在很多时候,他老人家的心思都不能用常理去揣摩…”周灵玉五指叩在石桌上,一双明如秋波的凤目露出思索神色,视线有意无意地在江晨脸上打量。
江晨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也没说话,静静等待她的决定。
几息后,周灵玉眼波一凝,定在江晨脸上,道:“用你的剑说服我吧。”
“你要试我的剑?”江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心思太散所以很容易想歪了,但这种说法的确可能会有歧义,所以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手上的剑吗?”
那张秀丽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之色,周灵玉可能是没听懂,或者装作没听懂。
她微微含笑,明眸流灿,悠然道:“听说你近段时日已经晋升到武圣之境,我想亲眼见识一下你的剑法,然后再做决定。”
“现在?这里?”
江晨抬眼望去,只见那双晶莹的眸子里倒映着天边的红霞,如同稀世的艺术珍品,美丽且易碎。想要对这样一双眼睛出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人感到为难。
周灵玉轻轻动了动肩膀,换了一个更为端正的姿势,道:“你随时都可以出手。”
江晨看了她几眼,起身走到凉亭外,从一簇簇花海波浪随意摘取了一朵,又慢慢踱着步子返回。
他观察了周灵玉几息,便伸手将花枝递去,那轻柔的动作不像是进攻,倒像是为爱慕之人献上了一朵鲜艳的玫瑰。
周灵玉的神情,却多出了几份凝重。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朵娇艳玫瑰的每一片花瓣,都夹带着凌厉无匹的剑气。如果贸然伸手去拿,纵然是她也免不了皮开肉绽的下场。
她微微含笑,目光似如月色,清冷无瑕。
芬芳的气息依稀可闻,但江晨递花过来的动作,却愈发缓慢了。
一片花瓣无声地裂开,半边残瓣脱离了枝干,飘到了半空中,还没有落下,就碎成了千万片粉屑,经风一吹,便彻底消失了痕迹。
江晨手中剩下的花瓣,也似乎在一瞬之后模糊了许多。
这并非错觉。以两人的眼力,都可以清晰地瞧见那些花瓣上的无数裂纹,一层又一层,一叠又一叠,不计千万道,若非江晨以剑气强行挟裹维持着形状,这朵玫瑰早已成为了风中的尘埃。但就算剑气再利,却也无法阻止这脆弱的花瓣由内而外的崩解。
「红尘劫咒」的可怕之处,就在于防不胜防。
花朵边缘开始有细小的粉屑飘飞,如同披了一层莹光,颇有梦幻般的朦胧美感。
江晨的动作则愈发缓慢迟滞,每前进一分,都得花费之前好几倍的力气。
不过,他的姿势虽然有些吃力,却始终不曾停止。
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之后,那朵玫瑰终于递到了周灵玉面前。
花瓣附着凌厉的剑气,几乎就要贴上她的鼻尖。
这时候,江晨手指一松,瞬间犹如时空塌陷,虚实倒转,娇艳的花瓣层层崩解,层层消散,像是戳破了一個泡影,有一种美梦幻灭之感。
空气中残留着沁人的花香,超乎寻常的浓郁,或许就是那朵玫瑰用生命换来的证明。
周灵玉深吸了一口香气,温雅一笑,曼声道:“就快要赢了,怎么半途而废?”
江晨坐下来,看着她风华绝代的脸,亦露出微笑:“这般完美无缺的稀世珍宝,哪怕只沾上了一点污迹,都会让人心疼。”
周灵玉勾起唇角,道:“比起你的剑来,再是稀世的珍宝,也算不了什么。”
“你也觉得我剑法不错?”
“绝妙。”周灵玉赞赏中带着咏叹的语调,让这简短的两个字显得格外真诚。
江晨嘿嘿低笑,不掩面上得色,道:“只要能入你的眼,我这一朵花也不算白送。”
“你的花儿还是留给林姑娘吧。”周灵玉手指轻划着光滑的下巴,思路已转向别处,“青冥殿来了这么多天,还没与盘龙宫的意见达成一致吗?”
“我也不清楚详情,听说不是很顺利。”
周灵玉点了点头:“若是这样,那么云老宫主便有不得不遭逢意外的理由了。”
她说得平淡,但江晨却听出弦外之音,心中着实一惊,皱眉道:“你觉得跟青冥殿有关系?”
周灵玉微笑不语,态度显然易见。
但江晨心头却暗生不忿,心道我人在盘龙宫,亲自看过了现场,又与多位相关人士交谈,最后才确定了凶手的身份。而你远隔千里,对凶案经过一无所知,只凭一两句猜测,就将这黑锅扣在了青冥殿头上,未免过于武断了吧?
江晨缓缓收敛了笑容,身子前倾了几分,盯着她道:“你有什么依据?”
周灵玉不慌不忙地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就一定跟青冥殿有关系呢?”
“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周灵玉和缓地道,“你已经看过现场了吧,能够猜出凶手是谁吗?
“是白鬼愁!他被沈月阳收买,行刺的路线图也是姓沈的提供…”
“你跟白鬼愁打过几次交道吧?”
“三次。”江晨沉声道,“白鬼愁这个人,诡计多端,残忍嗜杀,偏激疯狂!他干出这种事情来,我一点也不奇怪!”
“那沈月阳呢,你跟他熟识吗?”
“不算很熟,打过三四回交道。”
“那么,沈月阳跟白鬼愁很熟吗?”
江晨的眼神骤然一闪:“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想雇白鬼愁去杀一个人,你有多少把握让他答应?”
江晨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光是第一步——怎么找到他,就很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