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想。”苏真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想救任何人,你为什么要我帮你?”童双露又问。
“如果你没有帮我,你现在就有本事杀我了。”苏真虚弱地笑了笑。
“你…”
童双露凝视着苏真,说:“我现在纵然也精疲力尽,但比起你的伤,总还算是好的。我要杀你,还是能杀。”
“你可以试一试。”苏真说。
“你别后悔。”
童双露应了一声,她没有力气取刀,只能捏起一片地上的飞叶。
高手能用任何东西杀人,何况是杀这么一个重伤虚弱的人。
“我昨夜救了你。”苏真突然说。
“你是在向我讨饶吗?”
童双露笑了一声,又诚实地说:“是,如果没有你,我绝不是聂无情的对手,山庄外的陷阱就能让我重伤。”
不等苏真开口,她又接了一句:“只可惜,我从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是么。”苏真只好叹气。
“何况你救我也只是需要我,需要我帮你找到千秘婆婆。既然是各取所需,我又有什么好感激的。你但凡有一点真心实意的对我好,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样,我兴许真能对你心软一些。”童双露细细摩挲着叶片,仿佛它是世上最锋利暗器。
“我没有吗?”苏真问。
“没有。不但没有,你还在欺骗我。”
童双露瞪着他,问:“为什么你半年之前就到过云罗山庄,又为什么杀了满庄的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告诉你一切,你不就可以更安心地杀我了?”苏真问。
“我已经杀了聂情儿,得了散神卷,纵然你们之间有天大的秘密,我也不在乎了。我问你只是有些好奇,也仅仅是有些好奇。”童双露说。
苏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真相:“我一直都知道性灵经四卷的下落,一卷在云罗山庄,一卷在通天教,一卷在雀山,一卷在识鹿山。我最先来到的,就是云罗山庄。”
“你怎么会知道性灵经四卷的下落?”童双露大吃一惊。
“这是秘密。”
苏真当然不可能说出黄河老祖的秘密。
千秘曾是黄河老祖的徒弟,黄河老祖知道千秘在西景国找了四位传人,但黄河老祖并未仔细过问,只是大致记得他们身在何处。
“云罗山庄隐居世外,却绝不是什么桃源,他们为了钻研破形散神功,整日拿活人修炼,用酷刑分裂普通人的神魂,其中很多甚至还是幼儿。
我抵达山庄后,聂无情热情款待了我,却暗中对我用迷魂香,要将我的魂魄摄出肉体。”苏真回忆起半年前的事。
“你的魂魄修的太好,匪夷所思的好,聂无情看了怎能不眼馋。”童双露点点头。
“我在云罗山庄大开杀戒,聂无情抛弃肉身,想以魂魄遁走,被我擒获。他的女儿实力同样不俗,而且她有七个名字,聂情儿只是其中之一。”苏真说。
“她为什么要用那么多名字?”童双露好奇地问。
“因为她在练一种双修养魂的功法,需要采补自己的丈夫…云罗山庄曾对外招过亲,要了七个好汉,让他们迎娶聂无情的七个女儿。
可聂无情哪来七个女儿,他只有聂情儿一个女儿,聂情儿换了不同的身份,嫁给了这七个人,并将他们全部采补成了人干。”苏真说。
“同时嫁给七个人?也不知是享福还是遭罪。”童双露勉强笑了笑。
“我杀了聂无情,也杀了聂情儿,却不敢将他们的魂魄也打碎。”苏真继续说。
童双露轻轻点头,性灵经的拥有者必须互相杀戮,若被其他人杀了,那性灵经就会从他体内溜走,谁也捉不到它。
怀清禅师的妖乘经就是如此。
“我用秘法拘押聂无情与聂情儿,却无法带他们离开云罗山庄,一旦远离仙宫,他们就会魂飞魄散。当时,我从云罗山庄的监狱里救下了不少囚犯,囚犯中恰有通天教人氏,不得已之下,我想出了一个下策。
我委托那位囚犯,将一封信送去通天教,这封信是用暗语写的,但性灵经的拥有者一定能读懂,我希望她读到信后能来到云罗山庄,杀死聂无情。”苏真说。
“我早就离开通天教了。”童双露说。
“这封信的确石沉大海,再无音讯,没办法,我只好离开云罗山庄,亲自去找。后来,我才查到通天教内乱一事,教内四分五裂,逃走了很多人。”苏真说。
“我看你对通天教这么了解,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懂,原来是特意调查过。”童双露得到一丝安慰。
“再后来我去了雀山,甚至以弟子的身份进入了雀山山门,可我没能找到线索,后来我听说有一个采花大盗在仙客城作乱,就又扮了巡捕调查此事。”苏真说。
后面的事不必再说。
童双露看着指间的叶片,许久后才笑了一声,说:“你恐怕也没想到,你不仅找到了申贤,还找到了我。”
“我的确没想到。”苏真说。
“我也绝想不到,我会让一个小巡防给捕了,那天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要被押到公堂上去挨板子了呢。”童双露佯作惊恐,眸中却含着水灵灵的笑意。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苏真说。
“可惜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童双露听得出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每一个音节都和要散架一样,“如你所说,没有了困惑,我可以更放心地杀你了。”
苏真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笑了笑。
童双露夹起那片叶子,对准了他的咽喉。
她同样精疲力竭,拿起这片树叶时,她浑身都在发抖,唯有双指没有丝毫摇颤。
但她迟迟没有将这“暗器”射出去。
过去,哪怕是在深夜,童双露也无法寻到破绽刺杀他。
可现在,苏真垂着双手,拢着头颅,像一个血铸的人,他浑身上下都是空门,周身内外都是死穴,这叶片只要掷出,就能取他性命。
但她偏偏掷不出。
他空门太多,好似没有空门,处处死穴,却不知从何下手。
他像是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她刀锋再利,又怎么斩得破真正的虚无?
或许,这也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念头。
她无法掷出,只是她不想掷出。
她觉得,这样的人若这般轻易死去,实在太可惜了。
过去她身为阶下囚时,只觉得这个男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现在她占据上风,突然又觉得这人似乎还不错。
况且,他还藏着很多秘密,身世来历,武学跟脚,每一样都让她好奇。
“你为什么要找千秘婆婆,你究竟想从她那问出点什么?”童双露问。
苏真没有回答。
童双露自顾自地猜:“我猜你想找一个人。”
苏真依旧不言。
童双露继续说:“那个人是你最在乎的人,她是你的道侣,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