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城就在唐沢山下,上杉辉虎现在是顾不上她。等上杉辉虎在关八州站稳了脚跟,回头找自己算账怎么办?
就算上杉辉虎不找她,想起佐野城落入外人之手,自家每年的收益都要减少,佐野昌纲也是心头滴血。
正在此时,北条氏康这老银币的信件来了,假惺惺关心佐野昌纲的近况如何?
如何?如何你爹!
佐野昌纲回头看了眼小野寺景纲,问道。
“你觉得呢?”
小野寺景纲低声道。
“凡事都得留条后路,谁晓得这关八州未来是哪位殿下的天下?
北条殿下热脸相迎,我们总不能冷落她的好意。未来若是上杉殿下翻脸,我们也是需要北条殿下帮衬。”
佐野昌纲默默点头。
这说法不稀奇,不单单是她这么想,夹在上杉北条之间的关八州武家,谁不是存了这个心思呢。
上杉北条哪家过分了,大家就倾向另一家。她们两家要斗就斗去,总不能让别家跟着利益受损。
佐野昌纲说道。
“那御台所呢?”
“御台所就要上洛了,下次来,谁知道又是几时?眼前年关难过,哪管得了那么长远的事?”
佐野昌纲摸了摸下巴,又往佐野城方向看去。
“我有些不甘心呀,那到底是我家的佐野城。”
小野寺景纲左右探了两眼,走近一步,说道。
“殿下,这未来的事谁能说的清呢?来日方长。”
佐野昌纲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
“你说得对,是我心太急了,来日方长嘛。色部胜长,哼。。
给北条氏康回信吧,就说我感谢她的关心。两家之间的误会,我不在意,也请她不要再放在心上。”
———
武田晴信强上了斯波义银,武田晴信有了一个养女。这消息虽然被武田家隐瞒得很深,但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随着时间流逝,人心叵测,越后双头政治的最大危机,正在慢慢向义银逼近。
色部胜长的果断,暂时阻断了危险。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里,她又能保证自己活得了多久?
恨是比爱更深沉,更持久的存在。带着对斯波义银的怨毒,色部长实缩回一角,舔舐自己的伤痕。
在沼田城中的斯波义银却不知道这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此时的他,刚才从三峰山野温泉归来。为战后军功评议,协调内外各方势力。
———
清晨,义银从梦中醒来,第一缕阳光在门外倒映。
他的心情相当不错,身边侍奉的井伊直政注意到他的目光,知趣得拉开门,露出冬日暖阳的门廊。
在同心众的小心伺候下,义银完成梳洗,穿上新衣,坐在门廊上享受阳光。
井伊直政亲手端来一个木案,上面放着一碗杂粮粥,两块腌白萝卜片。
义银扫了一眼,忽然觉得心情有点糟糕。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但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想念前世往事。
收拾心情,义银拾起碗筷喝粥。蒲生氏乡从远处碎步走近,看见主君正在用膳,悄悄停下脚步,守在一旁等候。
义银眼角扫到她,笑着对她招招手。
“过来吧,用过早膳了吗?”
日本武家显然不习惯义银这种天朝式的吃了吗问候法,蒲生氏乡愣了一愣,上前伏地叩首。
“御台所安好,谢御台所关怀。”
见她一本正经,义银有些索然无味。刚才被挑起对前世的思念,又淹没在武家君君臣臣的繁琐礼仪之中。
他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问道。
“有什么事吗?”
蒲生氏乡恭谨回答。
“直江景纲大人与大熊朝秀大人,以及上杉奉行众,关东侍所奉行所诸姬都到了,她们正在议事厅恭候两位主君。”
义银点点头。
打仗就是烧钱烧粮食,战事收尾,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清楚花了多少钱粮,还剩多少老本。
而越后双头政治的军事补给更加复杂,牵连到上杉辉虎的上杉奉行众,斯波义银的奉行所,以及双方合作的直江津关所。
越后山脉冬季大雪封山,只有少数山谷山道可以通行。
越后大军停在沼田领休整过冬,只能是直江津那边负责后勤补给的两家奉行首领,前来汇报。
义银囫囵吞枣,扒拉几口食之无味的清粥,又将两片腌萝卜丢进嘴里,沾沾味。
然后他伸出一只胳膊,对蒲生氏乡说道。
“扶我起来。”
“嗨!”
蒲生氏乡半跪矮身搀扶义银起身,义银顺势靠在她半边身子,嗅了嗅她的脖子,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亲。
“今天也是香香的氏乡。”
蒲生氏乡的表情一僵,颈部泛起可爱的粉红色,吱吱唔唔不敢说话。
义银哈哈一笑,很不要脸。
自从有了温泉木屋的一场好戏,义银也懒得在蒲生氏乡面前演什么贞洁圣男,日常调戏成瘾。
蒲生氏乡逆来顺受,反驳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对于义银在她面前的亲昵表现,又爱又怕。
爱,主君这种亲密无间的态度。怕,总觉得自己会因此抱有不该抱有的幻想。
主君乃是天上人,岂是自己这等凡妇俗女可以亵渎。
在蒲生氏乡的纠结中,义银已然起身,拍拍褶皱的衣角。
远处井伊直政看见义银吃完,命令身边的同心众姐妹收拾杂物,护卫主君出行。
义银见井伊直政带着几名同心众走近,面上再度恢复目不斜视的威严做派。
他还是有原则的,该骚的时候骚,不该骚的时候比谁都正经。
蒲生氏乡见他变回日常圣洁的御台所,恍然如梦。脑海中,忽然想起京都时候听到过的一则传言。
主君乃玉藻前转世,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千人千面动人心魄的狐狸精。
她猛地甩甩头,痛骂自己怎么能这么看待主君呢。再抬头,发现义银已经走远,慌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