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长秀顿时明白过来,织田信长想要做什么。
若狭国石高八万五千,位于北陆道最西段,古时候是越前国的一部分。
地理上,若狭国东通越前国,西连丹后国,南部是丹波国与近江国的边界线,北部海湾良港,是山***,北陆道,近幾的交通要道。
若狭守护武田家是甲斐国武田家的分家亲族,很早就来了近幾出仕,其家族历来是亲近足利将军。
只是这些年足利家衰败,若狭国小力弱,早就被强大的越前朝仓家垂涎,将其国内渗透成了筛子。
如今若狭国内,一派尊崇足利将军,一派亲近朝仓家。足利家的衰弱,已经让亲足利派处于弱势。
织田信长要动朝仓家,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用亲近足利将军的一派说事,指责朝仓义景不尊幕府,足利义昭也没话讲,只能看着织田家占据道义,殴打朝仓家。
丹羽长秀认可织田信长的好计算,却不支持此时动手,她说道。
“大殿,是不是再缓一缓,我们现在的麻烦不少。
伊势国当初征伐的半途而废,已经有些隐患凸现。南近江六角家的余孽还在石部城蠢蠢欲动。
而且幕府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严苛,一向宗对我们的许多政策也非常不满。
这时候,再去招惹朝仓家,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不如徐徐图之。”
丹羽长秀说起伊势局势,六角家,足利将军,那都是早已说烂的规劝,织田信长没放在心上。
但她提及一向宗,让织田信长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怎么?石山本愿寺有异动?我暂时不想去招惹那群秃娘,她们反而按耐不住了?”
丹羽长秀肃然道。
“我在南近江安抚地方,能感觉到一向宗对我们也是忌惮颇深,不愿意发生冲突。
但有些事,避不开。
近江的三井寺是一向宗联络各地的枢纽,早在山科本愿寺时期就是一向宗的重要寺院。
本愿寺迁移去石山后,对外联络都是以三井寺为中转,北陆道尾山御坊,伊势长岛,纪伊鹭森别院,皆指望着三井寺转去的法旨。
我家的一些政策,与一向宗冲突太大,三井寺对我家的敌意越来越重。乐市乐座,农兵分离等等,刀刀捅在一向宗要害。
即便石山的法主愿意忍让,各地一向宗迟早也要闹出事端,倒逼法主决断。
此时再与其他势力交恶,时机不妥,还请您多加考虑。”
织田信长听得直皱眉。
丹羽长秀说的不是新说辞,还是老一套。就是担心她心太野,扩张太快,步子太大扯着b。
织田家的敌人已经够多了,特别是与一向宗的冲突,迟早要爆发。这时候再惦记北陆道商路,惦记越前朝仓家,不是嫌敌人少吗?
京都的足利义昭若是看到织田信长惹起众怒,被四面围攻,能活活笑死。指不定会跟着煽风点火,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武家之争还有个征服与被征服的道理可讲,但一向宗这件事,属于踩着人家的狗尾巴,没法善了。
乐市乐座,是织田信长最重要的经济政策之一。要把各地商业中心,从寺院迁移到城下町,夺人财路,是把各地寺院得罪得死死的。
而织田信长当初为了迅速扩大乐市乐座,还利用了本能寺日玄,通过鼓励日莲宗信徒支持织田家来做成这件事。
这一下,可是彻底捅穿一向宗的腰眼。
日莲宗被天台宗与一向宗先后狙击,一路败退,如今只能苟延残喘在商町港町,依靠在工匠商贾中传教延续,沦为宗派之间的笑柄。
也因为这个优势,有日莲宗信徒帮忙,让织田家的乐市乐座得以迅速铺开,获取了极大利益。
之前在尾张美浓两国,寺院虽然不满,但没有一向宗这么强大的宗派势力存在,只能忍气吞声。
可进入伊势近江两国后,这里的一向宗寺院强势,织田家的乐市乐座不但要断了她们的财路,还是日莲宗这个老仇家帮忙带路。
这特么的就没法忍了!
钱的事还可以谈一谈,信仰属于没法谈的事。一向宗到现在还没动手,只能说是石山本愿寺忌惮织田家的实力,强压着下面的不满。
可本愿寺显如还能压多久呢?织田信长的农兵分离,又是一刀砍在寺院头上。
农兵分离的前提是检地,丈量土地,明确土地所有权,然后再分离农兵,从土地中解放人力资源。
近幾乱了百年,寺院趁机侵占了多少土地?特别是一向宗,出了名的惹不起,在其强势的势力范围内,更是气焰嚣张。
织田家与一向宗的地盘有了重叠,双方执行的土地政策相悖,敌我矛盾瞬间点爆,压不了多久的。
这些事,织田信长当然知道,她笑道。
“米五娘,你放心。
饭要一口口吃,这个道理我很清楚,我和你说的只是未来计划。
我会把对手一个个收拾掉,铺平走向天下人的路。先是伊势,摄津,然后才是其他。
你看,我刻意把恒兴留下与你谈话,就是让她也听听,明白近幾政局的复杂。之后摄津方面的战略,我会交给她负责。”
丹羽长秀欲言又止,织田信长信心满满,她还能说什么?该劝诫的都劝诫了,可自己的主君就是这么自信。
先解决伊势摄津的问题,然后再挨个对付其他。这话说起来好简单,但别人会眼巴巴等着织田家挨个收拾?不会抱团先弄死织田家?
织田信长洋洋得意的模样,总是让丹羽长秀有一种迟早要玩脱的不安感,甚是忧郁。
池田恒兴听到织田信长说起自己,对丹羽长秀微微鞠躬,说道。
“丹羽大人放心,我家在摄津国的被动局面,很快就会得到改善。”
丹羽长秀回礼之后,看向织田信长,问道。
“大殿要对摄津三守护下手?”
织田信长冷笑道。
“将军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已经用不上我织田家,那我就得让她认清现实。
足利家已经不行了,空有将军之名,有多少人真的把她当回事?
她在京都幕府大合诸侯,众姬给她三分面子,幕府就复兴了?想得倒美!
和田惟政摆了松永久秀一道,双方的矛盾已经公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