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钟楼……”
那团焦炭嘶哑地说道。
随后他轰然倒地,彻底碳化的身躯四分五裂,余热未消的残骸间,赤红的火痕渐渐熄灭。
一枚象征着深海教会的风暴徽记从焦炭中滚落在地。
普兰德最后的钟声终于停下了。
“大主教!”
凡娜认出了刚才那双眼睛,她冲上前去,想要挽救那堆灰烬,抑或重新推动已经停摆的鸣钟装置,然而刚刚迈出脚步,一阵突然降临的强大压迫力便让她止住了动作。
凡娜硬生生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那强大压迫力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披破烂灰袍,浑身枯瘦干瘪,仿佛苦修士般的高瘦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高台边缘。
“苦修士”用悲悯的目光望着凡娜,而在他身后的天空中,则是正不断滴落炽热熔浆、镶嵌着一圈刺眼亮边的黑暗太阳。
那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的到来是如此悄无声息,以至于凡娜竟丝毫没有察觉——就好像他从一开始便已经站在这座高塔上,从很久很久以前,从这场火烧起来之前便站在那里似的。
“你尽力挣扎了,孩子,你们所有人都尽力挣扎了,甚至拖延了超出预计数倍的时间,但这拖延与坚守并无意义……没有人会来救你门,在这已经闭环的历史异象中,任何援军都注定无法在历史修正之前抵达普兰德……”枯瘦的黑影慢慢说道,他微微抬起手,枯骨般的手臂在黑暗太阳的映照下仿佛浮动着一层火,“现在,拥抱这个新的未来吧,自灰烬中重生的孩子啊……伱的存活与回归,并未能改变什么。”
凡娜沉默着,只是默默取下了后背的巨剑。
“哦,谈判破裂……”终焉传道士看到了凡娜的举动,却仍旧一脸悲悯与平淡,“你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但这毫无意义……太阳的子嗣已经为迎接降临做好准备,至于我,只是这终末之刻的见证者,我会在此刻见证,亦会在他日见证,而你……你看到那轮太阳了吗?”
凡娜微微抬高了视线,她的目光越过终焉传道士的身影,终于注意到那轮亵渎日轮深处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跳动,仿若一个正在孕育的胚胎,一个渐渐复活的心脏。
一种异样的心悸突然涌上心头。
她终于意识到,刚才那突然降临的强大压迫力量并非来自面前那枯瘦羸弱的终焉传道士——而是他身后的一轮黑日。
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太阳深处苏醒!
“这个计划出现了许多波折,一股始终无法看清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干扰着我们对历史的修正,”一脸悲悯之色的终焉传道士静静注视着凡娜的双眼,嗓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蛊惑,“而它带来的扰动让某些本不应该睁开的眼睛察觉了真相……你们其实离揭开全部真相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真的,就只差一点点——但命运就是这样。
“孩子,命运就是如此蛮不讲理的。”
他悲悯地慨叹,慢慢向前走去,他来到仍坚毅伫立的凡娜面前,仿若宣读某种真理般说道:“可你是有福的,你死而复生,亦会生而复死,你获得了那至高的赐福……便有机会拥抱这一切。”
凡娜握紧了剑柄,生平第一次,她是在如此强烈的仇恨鼓动,而非正义或职责的驱使下涌出杀意,然而就在举剑前的最后一秒,她的动作却突然被高台边缘一道凭空燃起的焰流打断了。
一座幽绿的烈焰门扉突兀地浮现于那终焉传道士身后,一个浑身被灵体烈焰笼罩的、高大威严的身影从中迈步走出。
那终焉传道士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那道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门扉,他向凡娜张开了双手,如同在最终审判降临前为世人宣道的先知一般宣告道——
“受赐福的孩子啊,不要抗拒,如你所见,时代变了……”
他突然停了下来。
一股难言的恐惧骤然钻入了他那混沌的头脑,一种仿佛直接源自亚空间的混乱噪声混入了普兰德的熊熊燃烧中,这狂徒匆忙间想要回头,然而在此之前,一只手已经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
“变回去。”
一个平静的声音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