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胡麻大叫,立刻跑进了木屋里,闷着头一阵乱找,然后用脑袋顶着一个罐子跑了过来。
胡麻接过了罐子,打开塞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火折子点着了,便向罐子里一塞,谷外那庞然无匹的聚散邪气,便有丝丝缕缕,被他引进了罐子里。
只是可惜……
抬头看向了谷外,胡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遗憾,自己引进了这坛子里的,便都已经算得上难得的好东西。
可外面却等于有一座湖啊……
这座湖,正在蒸发,干涸,而自己能留下来的,却只有这么一坛子……
“不对……”
正在胡麻满心遗憾的向外看了过去,心里却是又莫名的微微一顿,看到了一种此前并未在意料之中出现的场景。
随着那巨大的身躯崩溃,这受了一晚上蹂躏,充满了残枝败叶的林子与山石,如今也仿佛在蠕动着活了起来,如饥似渴一般,分享着这从巫神身上蒸发出来的东西,甚至都有了妖异的气质。
但这些山林木石,还只是次要,浅之又浅的一部分,胡麻如今还在坛内,感知灵敏,气脉走向,无不了然于胸,竟是感到,如今这大地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那是半在地上,半在地下的山脉,又不是普通山脉,而是有诡异且庞大的血肉共生的肉山山脉,或者说是太岁老爷,正在将这些散溢之物汲取,吞噬。
模模糊糊之间,胡麻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庞大的,尚未被采割的黑色太岁里,正有一部分,在汲取了这些散溢之物后,正隐约的转变。
转变成了白的?青的?红的?
总之是更有活性的东西。
这个发现,也使得胡麻心里微微一沉:“这世上的人习惯了采割太岁,索取其间的神秘力量,但太岁,其实也一直在采割这个世界上的某种事物?”
“只是这过程太庞大,缓慢,平时难以察觉,直到这特别的时间,才清晰展现了出来?”
“……”
“……”
“杀了他乌雅,一定要杀了他……”
同样也在这时,谷里,几乎陷入了彻底绝望与疯狂中的乌公族长,正借了虫鸣,喊出了最后的话:“这个疯子亲自现身了,这是最容易杀死他的时候,一定要杀死他……”
“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他不是你阿哥,他不是乌颂,他是邪祟,他是妖魔……”
“……”
随着她的叫声,乌雅也痛苦的直起了身体,身边密密麻麻的气机交织碰撞,满谷里皆是蛊虫飞舞嘶咬,便如瞬间将这血食矿,变成了地狱一般。
她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理智,四肢扭曲,如同一只巨大的虫子,直向了山坡上的乌颂扑去,早先她还只是驱蛊对敌,但如今,她自己本身便成了蛊,成了人形的蛊虫。
而如今的乌颂,确实是最容易被杀死的时候。
可以看到,他身上松垮垮的白袍子下面,胸膛上,手臂上,皆是一条一条的疤,一个一个的洞。
乌公族长如今虽然已经半化为蛊虫,但也知道乌颂最大的弱点,他是怕虫的,所以,他曾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虫都挖了出来,都远远的扔掉了。
蛊人以身为甲,培养本命蛊虫的不少,这是因为蛊人缺少近战的手段,被人靠近,便往往要吃亏,所以在身上养一只虫,最后关头,才会有那么个还手的可能。
只有乌颂没有,他蛊术再厉害,但他身上不会养蛊虫,所以,只要靠近了他的真身,便很容易可以将其杀死。
“阿爹……”
而在这时,山坡上的乌颂,却是连看也没有看向乌雅,脸上是谁也看不懂的表情,声音里也仿佛带了些呢喃,低低的说着:“你好像很生气是么?”
“真奇怪,如今的你,才能让我感觉到像个真人。”
“你是因为外面那东西死了,所以生气,还是因为所有族人都死了,才生气的?”
“现在族里就剩了我们三个,我不信仰巫神,而伱已经不算是人了,所以,乌雅,本该是那所谓的巫神最后一位信徒呀……”
“但你逼死了乌雅,所以,可不可以说,理论上,其实是你亲手杀死了你最信奉的玩意儿?”
“……”
“疯子,邪祟……”
乌公族长并没有看向乌雅,他附身着的蛊虫,正在艰难的向了矿脉爬去,他最后的意识里,仍然难以想象眼前出现的画面。
这个疯子怎么会这么可怕,每每自己已经感觉到他异常可怕,他又总是表现出超乎自己想象的厉害?
他若真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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