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家不是小气之人,胡家人若想请教,不见得不可以切磋交流,但你连句好听的都不讲,便想让我们王家交出法门?”
胡麻看了他一眼,忽地笑道:“如果你们不交,那我便杀了你们!”
“这话,好不好听?”
笑容映在王家人眼里,只显得酷烈森然,无形压力慑住,齐退了一步,话都说出来。
尤其是王家小少爷王紫生,这会子更是小脸都变白了,这一辈子,都未曾想过,居然会有人对自己如此不客气…
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神都下意识的向了石窟之中瞟去,胡麻知道他们的意思,便抬起手来,淡淡的看着自己指尖,道:“不要指望国师能护住你们。”
“我或许本事还不如他,但我若是想在他面前杀人的话,他拦不住我…”
这种赤果果的威胁,使得场间几位王家人,心间郁气极重。
也就在这时,石窟里面,却有身形一闪是国师,捧着一个包袱裹着的匣子走了出来。
他见到了众人目光都向自己看来,微微摇了下头,慢慢道:“倒是不必如此看着我他若想杀人,我确实拦不住。”
王家诸人便忽地呆住了,表情扭曲,身子微颤,气极,却又有种莫大的挫败感。
堂堂十姓之一,不死王家,居然被胡家后人如此威胁到了脸上…
“侍法童子,让他们一一交待清楚,一个字也不要落下。”
而胡麻则是已经懒得与他们说了,冷着脸交待了一声:“莫要耍心机,我身边也有能人无数,更有司命门道里的高人,拿了法来,我先会请她看看,错一个字,便杀你们一人。”
老算盘都怔了一下,才想到这是在叫自己,只好苦着脸上前来与王家人交涉。
想来自己七十有三,居然做了个童子…
理论上从江湖子弟,成了主祭身边的童子,算是升了官了,只是这称呼…
…也无所谓了吧!
而见着胡麻之强硬,王家诸人,都已脸色铁青那王家小公子更是憋红了脸,想要大声说什么的模样,却是那王家主事忽地冷声喝道:“给他。”
旁边几人都傻了。
这王家主事刚才面对着胡麻,也是怒极,丝毫不掩饰心间不满,如今却冷着脸道:“我王家人不怕死,但怕自己的法失传,胡家人既然想要,那便给他。”
“他得了法之后,还要不要杀人,那便随他的便了!”
这王家小少爷还有些不解,听了这话,只觉悲壮。
旁边的捉刀与问事两大堂官,却忽地明白了王家主事的心思,略安了心,心想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东西准备好了?”
胡麻也不理他们,只是看向了国师,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匣子上面:“这是什么?”
“是大罗法教,历代主祭的骨执。”
国师慢慢的,抬起头来,正视着胡麻道:“你此番前来寻我,问此归乡之事,究竟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其他人教你?”
胡麻略略皱眉,看着他道:“有什么区别么?”
国师居然慢慢点了下头,声音低低的开口:“是你,还是他们,于我很有区别。”
胡麻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国师,好一会,才慢慢道:“刚刚王家人提到,你离开了上京时,也曾经有机会,给我们一场厉害的教训?”
“是。”
国师听着他的话,良久,缓缓吁了口气,坦然道:“上京城时,我知道你胡家先辈与老君眉他们的合作,也被搞得措手不及,当时我被逐出大罗法教,成了世人眼中的笑柄。”
“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怨气的,甚至,我也一度想到,是否要请出冥殿里那些等于是被关押了起来的事物,让你们…”
微微一顿,才森然道:“…也尝尝挫败的滋味。”
胡麻听着,竟不觉奇怪,只淡淡道:“输了都想掀桌子,很正常。”
“但你既然想了,为何不做?”
“就只是…”
国师居然欲言又止。
良久,他却只是苦笑了一声,道:“想不到我这样做的意义。”
话说到了这份上,倒是有种意外的坦然,苦笑了一声道:“输了便是输了,我虽有不甘,却也要认。”
“若是输了,便要不顾一切,将冥殿扯出来,只为泄一时之气,倒像村夫愚汉一般了。”
“输,也要输得体面。”
“所以,我终是羞于此念,倒只想要看看你们怎么做,看你能不能担得住。”
他这模样,看的胡麻都觉得有些意思,他好像输了一场,越来越像人了。
“只是,我做不出这等事来。”
而国师到了此时,则又慢慢开口,目意之中,仿佛极为深沉:“却不代表别人不会。”
胡麻听着,忽地眼神微凝,向了王家诸人看去。
“不是他们。”
国师缓缓摇头,低声道:“王家人没有资格,当年在都夷,王家也只属于太医一脉,没有让冥殿里的存在正眼相看的身份。”
“但我也很确定,便在如今的十姓之中,有人一直暗中使劲,想要重开冥殿,引那殿里的东西出来,说不定,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一环了。”
“那冥殿之中,皆是凡俗等辈,难以撼动之物。”
“所以老君眉等人断了他们的根基之后,便也无人去管,甚至平素里都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起。”
“毕竟,他们太过恐怖,便只是没事了想起他们,都有可能被他们一点点渗透进人间,这也是冥殿已少为人知的原因。”
“对某些存在,只要有人知道他们,便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可就在我生出了是否要大开冥殿,让你们也尝尝厉害的时候,我便感受到了冥殿之中,有人想要与我说话,甚至让我这等无梦之人,都开始频繁的作梦,梦见那十位帝鬼…”
“我很确定,这是因为有人在一直在想办法打通与冥殿的通道,那扇被关了二十四年的殿门,又开始松动了。”
“一旦真被那冥殿里的都夷帝鬼逃了出来,不管你们是争天命,还是什么人间杀劫,便都成了境花水月,这天下,只会回到二十四年之前,都夷坐帝位的时候。”
听到这里,胡麻都已经有些神色凝重。
十姓之中,居然有人想要重开冥殿,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都夷是与太岁那场契约的签订者,也是这一切祸乱的源头,真让他们逃了出来,谁晓得这世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究竟是谁?
连国师与王家这等被迫离开上京城的,都没有一气之下,真的去打冥殿的主意,而那些还好端端坐在了高位之上的,却已经早动了这心思?
甚至从时间来看,他们打冥殿的主意,还在这样一场人间杀劫之前。
难不成,表面上看都夷的覆灭,有十姓一份功劳,但其实如今的十姓之中,还有效忠于都夷的卧底?
该下狠手了。
在这场杀劫面前,自然要人头滚滚,但又不是真的谁都要杀,便如无常李家,只要他们如约交出了他们手里的一切,削落了十姓之名,那这场杀劫便可以饶过他们,甚至吸纳进来。
但惟有勾结冥殿的,想要阻止这场杀劫的,则须斩全族,一个不留。
“是谁?”
沉默半晌,胡麻才忽然开口询问。
“周祝孙赵陈,都有可能。”
国师低低开口:“在你们掀起了这场大杀劫之后,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这场大杀劫因何而来,甚至可以理解,但十姓却不然,只会认为这便是灭顶之灾,夺天之恨。”
“若那一姓,暗中勾结冥殿,还只是权作后路,那么在迎上了这场大杀劫之后,便是忽然跳了出来,公然与冥殿合作,我也不会觉得意外了…”
“都夷冥殿,天地所寄,惟历代皇帝命可入,入则坐镇一朝,命数之重,统领数十载,一旦出世,生克天命,天地必现大变,任尔杀劫也好,天命也罢,皆将化作一场戏谑,你们,又将怎么对抗?”
看得出来,国师是在质问,甚至包括了某种考较之心。
胡麻本是过来问道的,但却被国师扔过来的这份危急,劫难,沉甸甸的压住,倒像是有了种束手无策之感一般。
而在国师目光窘窘,落在了脸上之时,胡麻也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索,又像是迎着了问题,便轻轻淡淡,随口而出,笑道:
“这有何难?”
“在冥殿开门之前,先送我进去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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