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哪怕答应了这个少年人的条件,陆军部反正是自己的一言堂,他照样可以把蒙塞的心腹们都架空掉,不会因此而损害自己的权威。
于是,他忍住了一时之气,最终,略微沉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您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无法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了,毕竟,我也希望我的昔日同僚在现在能够继续为国效劳。”
接着,他又像是有些哀怨地提醒了艾格隆一句,“只是,我还是要提醒您一下,我也是一位老人,一位为国尽忠了一辈子的老人……”
听到强势的苏尔特元帅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艾格隆心里差点笑了出来。
他明白,对方在有意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而他这么做,也意味着他终于明白自己不好惹了。
说实话,他虽然不喜欢苏尔特的傲慢态度,但是并不讨厌这个人,他也知道感恩,对方给他帮了大忙,他会铭记一生的。
之所以这样故意抬高蒙塞元帅的为,并非是想让蒙塞取代苏尔特,(毕竟现在搞清洗、搞镇压还是苏尔特更合适),而是一种不得不为的姿态而已。
他必须让元帅明白,哪怕是他这样的大军头,也没有办法凌驾于自己之上,和其他人一样必须考虑自己的意见。
再说了,苏尔特目中无人,和元帅们关系不好,对艾格隆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担心对方真的把军队变成他的私有物。
“苏尔特元帅,我刚才就说过,对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既然对方稍稍服软了,艾格隆也退让了一步,“我永远会尊重您,并且会回报您的,这一点请您不用怀疑。只要您继续作为我的大臣为帝国效劳,那么在最高权力的舞台上,永远有您的一席之地。”
艾格隆郑重的承诺,让苏尔特元帅稍微宽了宽心,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子虽然很难伺候,但毕竟还有点人性,还没有完全变成权力的怪物。
既然两个人在讨价还价当中决定了对蒙塞的任命,那他也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了。
“陛下,最近为了严肃军中纲纪,我清退了不少倾向于保王党的军官,这次阿尔及利亚远征军估计也要有不少人被强制退役,关于他们的退役待遇,您意下如何?”
“出于我的立场,我必须革除他们的军职,但是一码归一码,他们为国效劳所付出的汗水应该得到尊重,军官们大多从军多年,除了带兵之外没有多少生活技能,既然不得已之下被强制退役,那应该给他们优厚的生活补偿——所以我认为,可以按照他们从军的军龄发放退役补助,具体标准您可以和您的手下们商定,但是必须足够优厚,如果预算不够,我可以自掏腰包来弥补。”
艾格隆这番话固然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还是不想闹事,希望把军内清洗的动荡降低到最小程度。
1814年波旁王朝第一次在外国刺刀的帮助下复辟,为了惩罚他们眼中的乱党分子,他们开除了大量思想倾向于共和或者帝国的军官,而且在清退之后只给他们发半薪甚至根本不闻不问。
这些军官们带兵打仗多年,自认为为国牺牲,而且对荣誉极为骄傲,结果被清退出军队之后却一下阶级下滑,自然心里极为不满。
1815年拿破仑皇帝潜逃回国,这些被清退的军官们立刻兴高采烈地重新回到了皇帝的麾下——固然这是因为他们珍视当年的荣誉,但是因波旁王朝的苛待而起的怨气,也是重要因素。
这种短视的政策惹出了极大的乱子,若非反法同盟第二次击败了拿破仑,波旁复辟王朝在当年就不复存在了。
既然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艾格隆在搞军内清洗的时候,自然也会注意一下吃相,反正给这些军官短期内发一定补助并不需要太多钱,等到局势稳定之后再考虑如何处置他们也不迟。
而对艾格隆的康慨和大度,苏尔特元帅也颇为意外。
“那么,我们会按照您的指示来商定退役补偿标准。”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他们会感激您的仁慈宽宏的,陛下。”
此时,他刚才对艾格隆的些许轻视已经荡然无存。
这个少年人确实非常非常年轻,但是在自己面前,他非但没有任何畏缩,反而对答如流,并且时不时地予以反击,脑筋转得飞快,思路也极为清晰,那种蓬勃的精力和气势,几乎让他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确实不好惹,不愧是他的儿子……一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们,苏尔特略微又有些暗然,看来上帝总是偏爱某些人。
不过他也很快就中断了这些无聊的想法,接着他郑重向艾格隆行礼告退。
艾格隆软硬兼施,总算将初见面的苏尔特应付了过去,他相信,自己已经在傲慢的苏尔特元帅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后两个人还要共事很久,他会让这种印象生根发芽,最后变成对自己的驯服。
而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重新落到了艾格妮丝身上。
艾格妮丝刚才一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充当了背景板的存在,而在苏尔特走后,她也总算松了口气。
“艾格妮丝,谢谢你了。”艾格隆对她笑了起来。
“您真是太胡闹了!”艾格妮丝忍不住抱怨他,“怎么能够这么做呢?”
“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艾格隆反问。
接着,他又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艾格妮丝有些迷湖了,“我能够对元帅阁下有什么意见呢?我只是觉得他气势逼人。”
“是的,气势逼人,所以难以应付,但我觉得我还是应付得不错——你认为呢?”艾格隆又问。
“我不知道,我不懂这些。”艾格妮丝诚实地回答,“不过看上去您好像确实应对得体,让他不敢造次了……不过,这样不累吗?”
“虽然累,但很有趣,而且这就是我的天职,我必须一直做下去,乐此不疲。”艾格隆又笑了起来。
突然,他的脸又变得严肃了起来,“艾格妮丝,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去逮捕他,你敢去吗?”
“我当然敢。”艾格妮丝下意识地回答,然后她又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诶?怎么回事?他不是您的重臣吗?而且你们刚才不是谈得很好吗?为什么要逮捕他?”
“别惊讶,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对他非常尊重的,他确实是我的恩人。”艾格隆笑了笑,大消了对方的疑虑,“不过政治嘛,瞬息万变,有谁说得清呢?”
接着,他突然又凑到了艾格妮丝的面前,然后又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是奖励你的,我就喜欢这种不假思索的忠诚……你比糟老头子可爱多了。”
“这是什么夸奖!”艾格妮丝气呼呼地,但是却也很快被逗笑了,“您真是任性啊……”